苍梧绝岭 第5章 贪婪的棺材(1 / 2)

加入书签

安化侍闷声应和一嘴,随即强撑着皮开肉绽的身躯站了起来。

药效不合常理地开始发挥作用。

他能感受到四肢百骸重新泛出的气力,能感受到筋骨与血肉互相撕咬着更加紧致,能感受到空空如也的源炉气海重新泛滥成灾淹没五脏六腑,能感受到奇经八脉好似苟且偷情败露的男女般做着激烈的最后纠缠。

每次被毒打濒死又活过来的感觉令他兴奋,他十九年的人生都是在这种生死之间熬过来的。

没人为他喊冤也没人教他道理,所以他也从未对温叔牙产生过恨意与忤逆的念头。

或许是看惯了那些被他宰杀者的临终神情,或许是感受到了他们明知绝望又无可奈何的颓然情绪。

安化侍渐渐也对这种感觉适应起来,帮助他更好以逆来顺受的姿态在温叔牙身边存活下去。

他打开立在雪地中的黝黑棺材,将那把罪孽满盈的棺材刀缓缓抬出。

那把刀漆黑如墨,放置在血泊中间显得分外应景。

依旧凛冽的风雪劈头盖脸地打在刀身上,好似荒年田垄里的苞米被蝗虫瞬间沾满全身。只不过往日里刺骨冰寒的雪粒竟然无从落脚,因为这把刀远比这风刀霜剑更为刺骨冰寒。

刀身上的雪纷纷滑落,好似黝黑山坡上席卷坠亡的雪崩般狼狈迅捷。

血泊还在冒着残余的蒸汽热浪,用最后的余温来迎接这面黑色峰峦上失足的白色来客。

刀刃上的雪则没有这份荣幸,六棱形的花瓣被无情切割尸首异处。

带雪袭来的风没资格成为帮凶,亦是被无形切割为道道呜咽的悲鸣。

这把刀就这般静静屹立在苍白大地上,它的黝黑纯粹得令人沉静惧怕,即便是闭上眼皮看向烛火的朦胧光晕都不曾显露半分。

天上不是没有月光,但它却好似置身物外般黑的堕落沉溺,又丑陋的好像是一方诡异深渊。

温叔牙每到此刻便颇为亢奋,他蹲在血泊前望着刀咧开嘴巴,浓密的笑靥将浑浊老眼的眼角挤得满是纹路。

他残缺了半颗的黄门牙在风中露着白气,一双满是血痕的冻坏老手不住地反复揉搓。

那血痕是方才鞭笞安化侍时磨出来的,温叔牙现在稍稍消气,双手才感觉到撕裂般的痛楚。

安化侍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爷爷,你的血也别浪费了,都给刀吃了吧。”

听闻此话的温叔牙立时暴跳如雷“庶子!朽木!你懂个屁?”

满是死皮的嘴巴虽这么说着,温叔牙却好似受了提醒般往后挪了两步,似乎是生怕自己的血沾到刀身上似得古怪蹊跷。

而此时,一股涓涓细流的声响缓缓传出——

安化侍抬眼看去,那把血泊中的诡异玄重刀竟在自己喝血!

血泊中的鲜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刀身汇聚,好似一只水泵在快速将周身的血浆抽干般满溢渴望。

有些被冻住的血块亦是难逃厄运,纷纷贴合在刀身上被吸干了血水,重新变成透明的水雾冰凌后噼啪落下!

眼前的场景微微有些诡谲莫名,一个满身伤疤的少年和一个自相矛盾的古怪老者,盯着一把正在喝血的黑色长刀表情丰富。

那把刀好似是久旱逢甘霖的沙漠浪客,不知疲倦又满溢贪婪地吮吸着血腥的精华。

插在雪中的刀尾渐渐泛起红晕,好似一块被烧红的烙铁般隐隐发光。

不多时血泊完全消失,扭曲蜿蜒的血脉好似血管江河一般从刀尾蔓延开来。

无数支流绘成珊瑚蛛网状朝上游走,既像是数千只暗红肥硕的蚯蚓,又像是密密麻麻的手掌在蚕食余下的黑暗。

直到血色纹路遍布整具刀身,这场血腥的饮食方才宣告落幕。

刀身嗡鸣着传出一声满足的呜咽,好似酒足饭饱的食客在发出油腻的赞叹。

“温爷爷,这是”

安化侍突然朝刀身上伸了个指头。

此时的刀身好似岩浆般红褐斑斓,一股凶厉又残暴的气息霎时笼盖四野。

但这些安化侍早已习以为常,他好奇的是刀身上涌现的某种文字,看起来好似烫金铭文却又分外陌生,逐个看去皆识得其意,通篇观之却又陌然不解!

往日里这把刀黑黝黝的,根本瞧看不出什么具体名堂。眼下这些文字也仅仅闪瞬片刻,随着血水逐渐淡化而归于虚无。

玄重刀好似海上漩涡般肆意吞噬,那些大河般浩瀚纵横的枝蔓血流尽皆被吸进刀身。

整把刀再次变成黑乎乎一坨凝腥的铁块儿,不管是文字还是异象皆荡然无存。

温叔牙把这一切静静看完,胡乱摩挲两把老脸后跳上马车。

见他似乎不打算告知这一切缘故,安化侍也不再过问安静上车。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温叔牙的脾性,他清楚地了解自己在他心中的斤两。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