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大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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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宫门外一时气愤教训了苏晏一顿之后,怀璧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未清的账来。

如今手上只有不到一百两银子,欠着那姓苏的小子三十五两,结余只有五十两出头。本想等月底薪俸发了,手头还能宽松些,谁成想……

哎!

燕归楼一日房费要五钱,这月房费还没结,眼看就要到月底,房费一结,他手上剩下的银子,光住宿费,也不够他熬到回塞北的那天。

更别说为陈阁老置办寿礼。

陈阁老寿宴的请柬是卖了段大哥那张白净的脸得来的,她可以不要脸不要这封衔官职乃至……俸禄,翻/墙入室,拿刀架着那老头的脖子,逼问他。

但是段大哥要脸。幽州豪族段氏一门、宫中的段贵妃,宫外才建府的十七皇子的颜面都系于她这翻手之间,她不能太过肆无忌惮。

做人太难了!

怀璧望着面前吃到反胃的馒头,听着耳畔人流穿梭的喧嚣,这么些年来,头一回感觉到了时不我与的寂寞。

山生提着壶茶过来,警惕地连连摆手:“我没要茶,你怕是送错人了,拿走!拿走!”

眼见着她这些日子素面馒头翻来覆去地吃,有一回还忍不住和自己打听起通铺的房费,山生早已了然她的窘状,连忙道:“不要钱,店里送的!”

“哦,那你……放下吧。”怀璧抬眸快扫了眼那绘满百子嬉戏的喜庆茶壶,咽了咽卡在喉咙口的馒头,在尊严与茶之间挣扎了几可忽略的一瞬,与山生尴尬地相视一笑。

开玩笑,她此刻的尊严,怎及得上这一壶茶?

她都快被这馒头给噎死了……

山生放下茶壶,顺势在她身边落座:“小的听闻将军是幽州人?”

“嗯,你问这个干嘛?”

“将军可知这各州在京中俱有会馆?凡本州人士进京,皆可投宿。最早是便宜仕子进京赶考的,收费十分公道。”

“公道?怎么个公道法?”一听他提起收费,怀璧登时来了精神,眸底如野狼般绽出精光。山生骇地愣了一愣,反应过来,腆着张笑脸,徐徐伸出一根手指。

“一钱银子一晚?”怀璧眼底光芒更长,山生甚至有些怀疑,她会扑过来啃了自己这根手指,下意识把手往后挪了挪。

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不是?那难道是一两银子一晚?”怀璧失去兴趣,眼底光芒骤暗。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含混道:“这比你们还黑,哪里公道了?”

“将军误会了,是一两银子一月。”山生看着她啃馒头的凶狠模样,赶紧将手指往回收了收。

然还是慢了一步。怀璧已一把抓住他手臂,生吞下只嚼了两口的馒头,连茶水都未来得及饮一口,瞠目问:“你说的这个,当真?”

“当真。“山生轻轻抽了抽自己的手,发现纹丝不动,心中骇然一声呜呼,面上却挤出个比西番菊还灿烂的笑:“将军认识的那个闻大人先前就宿在幽州会馆,如今不知道搬出去了没有。”

这个价钱,就算山生亲口咬定是捕风捉影,怀璧也要去探它一探。

“那幽州会馆在何处?”

“就在百花巷中。从这出门后往南,在第二个巷口转西再……不太好找,将军到了那附近再问问人吧,若是碰上年纪大的,就问蓑衣巷怎么走?”

“蓑衣巷?”

“哦,那是百花巷旧名,后来苏大人中了探花,就改名了。”

“苏大人?”怀璧现下对姓苏的极为敏感:“哪个苏大人?”

山生笑道:“说起这苏大人将军也不陌生,就是前日坐这的那位苏御史。苏御史高中探花之后,巷子就更名了,说是要苏御史不时回来探探这巷中百花,沾沾喜气。”

怀璧暗中轻啐一口——呸,屁的喜气,沾上苏晏的,晦气还差不多!

转念却又有些不解,皱眉问:“一个探花而已,闻雨声不是榜眼?你说闻雨声在那巷中住过,为何巷中百姓反拿他一个区区探花做文章?”

山生露出个神秘的笑:“将军这就有所不知了。传闻昔日殿试之上,陛下原本盛赞苏大人文章,要点他为状元,结果一见了人,惊地倒吸了一口气,直叹他生的俊秀;再一看那第三名,实在有些……嗯……其貌不扬。素来‘探花’这个名头,暗含几分风流意蕴,点这样的人做探花,着实十分煞风景,于是一番计较之下,陛下就将这状元郎与探花郎调了个位次,点了苏大人做探花。”

怀璧听地惊讶,不觉联想起那日清晨短短的一个照面——纵然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苏晏生的是极好的,饶是此时想来,心中仍如被湖水冲刷了一下,有说不出的明朗清透之感。

然还是撇撇嘴,不屑地“嘁”了一声,冷笑道:“瞎编的吧,殿试的情形,外人怎么知道!”

“是闻大人说的。”

**

怀璧寻来幽州会馆,向馆长道明来因。馆长听罢,却有些为难:“公子是幽州人,来馆舍投宿,自无什么不可,只是这些日子进京的人多,除开述职的官员,开春还有科考,馆中上房都满了。”

怀璧连忙道:“不是上房也行。”

行军这么些年,她什么苦没吃过。要不是有辱朝廷的斯文,她早去破庙打地铺了。

馆长听她这么说,倒是一惊,观她穿着,像是颇有身份之人,若肯这般屈就,何不干脆去客栈赁个上房。

莫不是哪个逃家的少爷身上没带够银子?

馆长在幽州会馆数十年,与幽州本地的乡绅豪族亦颇有联系,轻易不敢得罪,目光在她身上上下一撩,笑道:“寒舍怎能委屈公子这样的人,实不相瞒,馆中倒还有间院落有空房,只是这院子住着位贵人,这位贵人赁下了整个院子,但亦提前跟小可说了,若是馆舍满了,那院中的西厢倒是可以租出去,只是需提前和他说一声。”

“那费用……”怀璧只关心这个问题。

“费用那位贵人已付过了,若是贵人答应,公子随便意思意思便是。”

“那劳烦馆长。”

“公子客气,不过贵人今日出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公子不如留个地址,待老朽问过贵人,再遣人告知公子。”

“也好。”

次日一早,馆长便差人来了燕归楼。

到时怀璧破天荒地仍在酣睡。

前夜隔壁住了一对男女,闹了大半夜。**之音隔墙传来,直似就在眼前,扰地她耳鼓震颤,将近天亮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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