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容景遇的话音一落,早有人搬来了桌椅,上面早有磨好的墨,上好的狼毫,还有极好的宣纸。《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
明云裳一看这架式,就知道他是早有所备,只是他早有所备,她也同样早有所备,上次在诗会上她运气背想写的诗被人写了个七七八八,她就不信这一次还和上次一样背,不管怎么着,她也得再试试,也许这一次就是她背运的转折点了。
当下缓缓站起来,然后走过去,几乎是一挥而就:“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她穿越前练过书法,字不算太好,在二十一世纪却也算是小有成就的,这几日一得空就研究谨夜风的字,也在刻意模仿,已和谨夜风的字有了七分神似。
她的字却又还是有她自己的味道,不算张扬,不算内敛,不算华丽,却透着坚韧之气,相较之前谨夜风的字而言却又多了一分决断之色,笔锋处偏偏又十分相似。
她心里很清楚的知道,容景遇让她做诗不过是个恍子,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让她写字,只要她的字写出来和谨夜风的有差异,他立马会发难,她的身份也会被揭穿。只是她和容景遇交手这么多次,对他的性情早已了解的七七八八,又岂会再次让他得逞?
容景遇只看了她的字一眼,眼底便有一抹异色,若不是他对明云裳的事情心如明镜,只怕都会信她就是谨夜风。细细看那字,是和谨夜风的字有些差异,但是那些只是细处,他知道,其它的人未必认可,辨别字是不是一个人写的,最容易看出来的就是笔锋,偏偏明云裳的笔锋和谨夜风的几乎一模一样。
最让他吃惊的却还是她的那首诗,诗里提到了菊,有菊的高雅和淡然之色,最重要的是,那首诗的意境极佳,若不是心怀若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那样的诗句来的。
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的脸几乎都用绷带绑起来,只能看到她那双朦胧的眼睛,眼睛很亮,没有谨夜风的犹豫不决,透着一丝倔强,眼眸处的光华又岂是寻常女子所能有的。
她见他看来,却朝他一笑。
那一笑淡然出尘,让人忘记了她此时脸上遍缠的绷带,只是眼睛弯弯,却偏偏风华无双,没有女子的娇媚,满是属于男儿的大气超然,只是那眼眸深处,却又透着一分鄙夷和屑。
容景遇的心不知怎么就乱了,她诗里透出来的那副画面,是他曾一直向往的,却因为一个人一个身份的改变,而轰然倒塌,如今的他,对那样的意境纵然无比向往,却知道他早已回不去了。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这些年来的步步为营,让他那颗原本超然淡定的心里充满了算计,他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他一时间有些迷茫,只觉得此时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虚幻,只是他呆也只是呆了一瞬间而已,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他微笑道:“谨相的字当真是越写越好了。”
“我以为容太傅会夸我的诗写的好,没料到只是夸我的字。”明云裳打趣的道。
容景遇的嘴角微弯,眸光却一片清冷的道:“字好,诗更好,这意境当真是极美,仿佛一副画在我的面前铺开,我很向往啊!”
“真的吗?”明云裳笑道:“难得容太傅如此欣赏,实是我的荣幸!”
容景遇淡淡的道:“只是这诗里透着太多的田园之气,和谨相如今的官位似乎不太相衬。”
明云裳下巴微抬,单手负在身后,然后缓缓的道:“我本来自田园,又岂能忘本?”
容景遇微笑,北王却已拍手笑道:“谨相果然与众不同!寻常人一跃龙门便忘了自己姓什名谁了,谨相如今是皇上亲封的左相,却还能不忘根本,果然是难得!”
明云裳知道这也不过是场面上的话,却也微弯着腰道:“多谢王爷赞赏,我曾读过王爷编的一本札记,民间有流传说那札记上的内容都是王爷平日的见闻,我瞧着那札记里多是清新之物事,一朵山鱼,一条溪鱼,都能勾起王爷的无限神思,我对王爷极为仰慕,对那样悠闲的生活也甚是向往,自也不敢忘本。”
北王微微一笑道:“你这张嘴倒是极甜。”
“谨相若是一直想过那田园的生活,又何必来参加科考?”郁梦心在一旁道:“如此一来,不是与你的本意相拂了吗?”
“六公子有所不知。”明云裳早有所料,当下不慌不忙的道:“我本想悠闲过一生,却因为一件事情改变了那个观念。”
“何事?”北爷含着笑问道。
明云裳缓缓的道:“我的启蒙老爷只是乡间的一个寻常夫子,但是学问却极高,为人也极为宽厚,以他之才,入仕不是难事,只是他的为人淡陌名利,不愿走仕途,只想种田弄草过一辈子,前些年边关战事一起,他却从了军。”
她的这段话说的有些离奇,容景遇虽与谨夜风是同乡,但是对谨夜风的事情所知不多,也不知谨夜风是否真有这样一个夫子,只是看明云裳这架式,他便暗猜这事八成是她瞎编的。
“他一介文人为何从军?”这句话是一直没有说话的郁梦离问的。
明云裳微笑道:“世子问的好!一介文人为何从军?从军又能做什么?我当时也去头问了我这个夫子,他说若是世间平静,他做一个赏文弄月的文人也便罢了,但是如今边关暴发战事,那便极有可能危及一国的安危,国若是不太平了,天下百姓便难以太平。我自那时便对很多事情有了其它的看法,终是觉得自己的那些想法终是一已一思,私以为居庙堂之后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老天爷给了我这副身体,夫子们教了我这么多年,无非是想为国为民做些事情,我又如何能推辞,纵然如今天下又太平了,我却依旧愿意为天下苍生做些事情,不敢负夫子之训,不敢负父母之忧,更不敢负圣上之恩宠!因心境之远,自也不敢忘其根本。”
她这一席话虽然说的不是文采蜚然,但是里面无处不含一介书生之意气,那语里意思也表示的极为清楚,她会带着她淳朴的本性为天下做事,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她的心都是在为君解忧,无任何一已之私。
北王的眼里满是赞赏,她这一席话说的真是高明无比。
郁梦离暗叹她的机变,也为她的文采而动心,他知道她极为聪明,之前在宜城的诗会上她并未赋诗,他以为她技穷了,没料到却还有这样的文采。
他当即击掌道:“谨相有此番考量,当真是我朝之福,也是皇上之福!”
容景遇的眼里却有了一抹不解,她的文采如此之好,上次在诗会上又岂会示弱?他想起当时的情景,心里又有几分暗然,却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健之处,她那样的女子,真真是会算计人的心。当时的情况,其实她不管写出什么样的诗句来,必然是会判个不如谢婉儿,而那张空白的纸卷却具有极大的杀伤力,硬生生改了当时的局面。
他暗叹他还是小看她了,这个女子就如坠入人间的精灵,基本上每次见面都能给他极大的惊喜。
这一次为她准备的陷阱,她竟又轻松的化解了,而且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反而都成了她的助力,他的心里不禁有些恼了,真是不明白她怎么会变得如此的聪明!
明云裳微笑道:“多谢世子赞赏,不知容太傅觉得如何?”
“甚好。”容景遇缓缓的道:“谨相才思敏捷,又心怀天下,实在是难得!”
明云裳微笑道:“我和容太傅做了多年的朋友,容太傅今日里还是第一次夸我,实在是我的荣幸。”
容景遇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明云裳道:“那是以为遇小看谨相了。”
他这句话一句双关,意思是这一次你纵然能取巧逃脱,日后你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明云裳微揖道:“容太傅这样说,倒是折煞我了!如今在朝堂之上,我也盼着我自己能有些作为,不敢负皇恩,也不敢再让容太傅轻视,否则容太傅到皇上那里告我几状,我可吃不消!”
她的意思也很明了,不管你是小看我还是高看我,我都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如今在皇上的面前,你说的上话,我也说的上话,事情会如何还是个未知数了!
容景遇轻笑道:“遇可不是谨相嘴里说的那种小人,告状之事又岂是大丈夫所为,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除非谨相有什么不可靠人的秘密怕被我揭穿?”
“容太傅真爱说笑!”明云裳的下巴再度抬起来道:“对我而言,这世上没有事不敢对人言,又岂会担心容太傅的实话实说,只要容太傅说话做事不是昧着良心的就无妨。”
容景遇的嘴角微勾道:“谨相果真是个妙人,这话里明明有了禅机,听着却像是在指责遇是一个小人一般!”
“容太傅是皇上近臣,又岂会是个小人。”明云裳的眼睛转了一圈之后又道:“再说了,容太傅是七尺男儿身,又岂会是小人?”
两人的对话,北王一直含着笑在听,两人话里的刀光剑影自是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的嘴角微微一勾,这事倒是越来越有趣了,这谨夜风和容景遇很不对盘嘛!他现在倒更加明白郁梦离为何要帮谨夜风了,这两人倒是个对手,只是如今这谨夜风的势力还太单薄了些,他日后看来要好好帮帮谨夜风了。
北王看了郁梦离一眼,他斗蓬遮面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北王却依旧能感觉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怒气,北王就有些好奇了,这局算是郁梦离布的,如今的局势也比预期的有趣很多,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北王当即哈哈大笑道:“容太傅素来极得皇上信任,也身高七尺,自是堂堂男儿不是小人,谨相这话说的就真是有趣的紧了。”
原本气氛已有些怪异,北王一笑,四下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席间的气氛又恢复了一片温和之色,只是那在席间流动的暗流,却又还在众人的四周环绕。
郁梦心看了容景遇一眼,容景遇却只是浅浅一笑,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
郁梦心见他如此淡然,心里倒有些恼了,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得由得他去。
明云裳对于北王的打岔也微微一笑,今日这出戏倒也好看,她虽然是主角,可是却也能看到其它人的戏,北王对容景遇也是不对盘的嘛,如此看来,只是这轻轻一闹,倒找到了自己的同盟军,这事倒比她预期的要好玩的多了。
接下来便开始行起酒令来,这酒令虽然有文人的雅趣在里面,但是在明云裳看来却别有一番风味,那些未曾得到官职的进士们一个个挖空了心思想在北王和容景遇的面前想要表现出能耐来,那些诗作倒也不乏精品,但是因为她方才的那一番溜须拍马,那些诗作里也大有赞美北王之意。
明云裳心里只是淡笑,看来拍马屁以后也得趁早,要不然就是跟风,跟风通常没有新意,没有新意就表示不会有太大的成就。
果然,北王对于那些人有诗作,不管写的好坏,都只是淡然处之。
容景遇就更淡然了,坐在那里满是君子之风,一双眼睛里至始至终都含着三分温和,明云裳却一直觉得他那造型和千年狐妖没有本质的差别,都是装的,只是他再装,她也看得清他的本质,她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她借口身子不好,只是半躺在椅上,看起来甚是虚弱,却也坚持不离场,理由很简单,她刚拍完北王的马屁说他是她的偶像,她现在要是离开的话,那也太不给北王面子了。
侍从们端着酒从屋后走来,此时外间天寒冷,美酒最能御寒,那些酒也都是刚温好的,只因为那酒令一行,那酒喝的也比寻常快了很多,不到半个时辰,席间上的人都有了几分薄醉,北王却还没有下令撤席。
明云裳只是看热闹,酒令行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也只以已做诗和身子不适做为推脱,容景遇含笑看着她,她一片坦然,她知道今日的事情对容景遇怎么说都是一个冲击,这浑蛋这会还没有反应过来。
屋子里正一片热闹,有些薄醉的书生们都没有了方才的拘谨,有人输了酒令竟要在席间表演醉拳,北王皱眉,郁梦心却笑道:“没料到今科的进士里还有文武双全的人才,我倒想要瞧瞧。”
他的话才一说完,那个进士便抱着酒坛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走不到三步人就往地上栽上,只是当众人以为他就要摔倒在地的时候,他却又稳稳的站了起来,倒引得一屋子人轰堂大笑。
明云裳一看那人的步法,就知道还真是个会武功的,她还真没有料到进士里竟还有如此的高手,心里便也留意了三分。
郁梦离在那人一走出来的时候,眼睛便眯了眯,心里已有了一分担心。
北王坐在主位上看着眼前的那出戏,也没有阻止,由得那人去表演,今年的这场赏菊会倒是比往看热闹不少,还有很多的好戏可以看。他浅浅的喝了一口酒,嘴角微微上扬。
那人一边大口喝着酒,一边大步朝前走,那情形倒是颇为有趣,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约莫五斤重的酒坛子,或成钩形,或半卧在地,或叠步快走慢进,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只是当他走到前面的席位之时,脚下不知怎的一虚,就直直的往地上栽去,众人原本也以为他这一次还会好好的站稳,只是意外却发生了,他手中的酒坛子已甩了出去,直直的朝明云裳飞了过去。
明云裳直觉想伸手去接,只是一想,她是谨夜风,没有半点武功,又怎么可能接得住那个酒坛子,再说了她如今还是一个病人。她原本以为红依和秦解语会帮她挡开,只是才想起方才进殿的时候,北王曾下令所有的家仆都不能跟在主人的身边。
她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不用想也知道这事是谁的手笔,她不禁暗骂容景遇太毒,竟是连这样的阴招也想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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