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坐怀不乱(1 / 2)
话说那铜锣镇依山而建,山里有个铁锹村。
一村一镇既不生铜也不炼铁,只是当今人界动荡不安,兵戈四起,铜铁就成了贵重物什,而这穷山僻壤也寻个铜铁之名,沾些富贵。
铁锹村别的什么没有,只有一座山、一条河。那河说大不大,今年春汛却也翻出了几朵浪花,浩浩汤汤地淌来,至铁锹村才流速渐缓。
待到秋日,难得丰收一年。
同那寒酸村落一样,村口的樵夫别的没有,只讨了个美娇娃为妻。可那春去秋来,美娇娃也被苦日子磨成了老婆子,今日正像往日那般,前去河边锤洗衣物。
一具黑影顺流而下,浮浮沉沉,挂在几簇枯芦苇杆上,不动了。妇人以为是上游漂来的尸体,司空见惯,只觉得晦气。再定睛看去,却发现那是具木质人像。
她将那木人像正面翻出水面,呦,还挺俊。
于是,当晚樵夫回家,便见自家老婆子藏了个俊男人。拽出来就着月色一瞅,发现是个木头男,傻了。
“哪儿捡来的?”
“河里。”
樵夫这儿敲敲那儿打打,听声音觉得木材实乘,便道:“劈了卖吧。冬天少挨几顿饿。”
“不行!”妇人护住人像,“这可是仙人,劈不得!”
寻常村妇不通学识,只觉那木雕人像栩栩如生,低眉敛目,面容清隽祥和,恍然是个慈眉善目的仙人。
“只是木雕而已,不是什么仙人。”樵夫头疼道,“无名无姓的木像也没人愿意拜,只能当寻常木材劈了。”
“劈了怪可惜的。”妇人又用皮革揩了揩木雕脸上的浮尘,提议道:“要不咱们放在家里,每日拜上一拜,求仙人保佑?”
“世上早就没有仙了。若是有仙人,咱日子过得这么苦,他们怎么不出现?”木匠叹气道,“老婆子啊,与其求神拜佛,不如换得几斤糕面来得实在。”
当夜,樵夫拎起一把斧子,瓦亮瓦亮的,照着人像膝盖处就是一砍。
一声脆响,樵夫倒在地上,腿脚鲜血直流。妇人正在屋内不忍垂泪,听到响动奔出,见此场景也惊得面色苍白。
只见铁斧从中间断为两截,一截飞出划伤了樵夫小腿,一截插在土地里。木雕人像却丝毫未损,轱辘轱辘滚动两下,在月光下现出脸来。
祥和的微笑变了。他的面部肉眼可见地扭动,皱眉抿唇,一副纠结模样。月色寒凉,在他脸上投射出崎岖不平的影子,显得极为诡异。
“鬼啊——!”
樵夫的尖叫声响彻铁锹村。
木雕像是被这尖叫声所惊,表情再度变换。
他也是十分无奈。任谁醒来后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都会觉得惊慌失措。全身的一切感官都被抽离,只有双耳勤勤恳恳地告诉他外界的讯息。
更奇妙的是,他连自己是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
脑袋空空如也,只装了一点,那就是他自己的名字是“穆清嘉”。
从那夫妇口中,穆清嘉得知了自己是一具木俑,还是一具即将四分五裂、在火焰中烧成飞灰的木俑。
真是人生……啊不,木生艰难。
当斧头呼呼破风声响起时,穆清嘉想翻身躲开,想辩解,但整个身体好像禁锢他灵魂的囚笼一般,任是灵魂如何挣扎,身体都躺在那里,冷漠待死。
算了,他这么安慰自己。生是什么,死又有什么区别呢?总归他只是个安静乖巧的木俑,想这么多做什么呢。
砰地巨响后,他安然无恙,毫无痛感。
好在,他的壳子暂时死不了。
坏在,他发现自己不光是痛觉,其他感觉也一概没有。更不妙的是,那对夫妇似乎被吓到,要搬救兵了。
……算了,已经非常幸运了。穆清嘉再次乐观地想,自己如今铜臂铁骨、刀枪不入,别人还羡慕不来呢。
脚步杂沓声纷纷,由远及近。一个老成持重的声音问道:“大狗,这么晚了,遇着什么事了?”
大狗,也就是那樵夫惊惧道:“这个木人像!它是鬼!不,是魔!它的表情会变,它要吃人!”
原来如此。穆清嘉心中一喜,看来自己已经可以操控面部表情了。他艰难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善良的笑容,示意自己完全无害。
而在一众村民眼中,火光幽幽下,那鬼偶牵起唇角,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像是在宣布:我要开始吃人了。
农具砰叽桄榔掉了一地,一众山野农人怎么见过这种阵仗,齐刷刷退开了一大圈,只剩下老村正一人观察着木像,沉吟片刻,将手中的火把扔到他身上。
却见火焰如惊弓之鸟般弹开,蓝光乍起,穆清嘉胸口竟出现一个法阵,霎时将火焰吞入口中。
随后,两只秀美的黄金蝶从法阵中翩翩而起,浮入空中,“啪”地碎为金粉。
穆清嘉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迷茫中只觉胸口有些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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