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过年前(1 / 2)

加入书签

说到艾团子,陈知年想阿婆了。不知不觉,阿婆已经去世多年。每每想起,陈知年都觉得心口酸痛。

从生病到去世,阿婆留给他们的时间太少。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适应,没有阿婆的艾团子,没有阿婆的香芋饭,阿婆就带着她对世界的眷恋,带着她对孩子们的不放心,永远的离开了。

很多时候,陈知年常常会想起阿婆的艾团子,阿婆的粽子,阿婆的香芋饭。曾经,陈知年和小伙伴们争吵,谁家的艾团子最好吃?小伙伴们纷纷都说自家的艾团子最好吃,陈知年却坚持她阿婆做的最好。

为了增加说服力,小伙伴们纷纷把自家的艾团子拿出来分享。只有陈知年,因为她只有记忆里的味道,她的阿婆永远不会再给她做艾团子了。

小伙伴们毫不犹豫的剔除了阿婆争夺‘第一好吃’宝座的机会。陈知年不高兴,和小伙伴们吵架,甚至打一场。

小伙伴们坚持‘我们没有吃过,就不能说是最好吃的。’

‘你们以前吃过了。’陈知年有自己的坚持。

‘我们吃过,但我们忘记味道了。’

‘我记着。我阿婆做的艾团子就是全村、全镇最好吃的。’

......

因为‘谁家的艾团子最好吃’这件事,陈知年和小伙伴们炒了起来,甚至你扭打了两场。她吵赢了,打赢了,但小伙伴们仍然不觉得她阿婆做的艾团子最好吃。

陈知年差点要气哭了。

晚上,陈知年躺在床上偷偷的想阿婆,越想越难过

“我阿婆做的艾团,真的很好吃,很好吃。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艾团子。”即使后来有了各种各样馅料的艾团子,但陈知年仍然觉得她阿婆做的艾团子最好吃,没有之一。

在青山镇,屋前屋后,山里路边,小溪小河边,全是随处可见的艾草。艾草伴随着青山镇的人长大。

小时候,感冒了?

一碗艾叶薄荷粥,出一身猛汗,然后又是好汉一条。

如果还不好?

一碗艾草根水,保证药到病除,瞬间龙精虎猛,精神呱呱。

夏天长痱子了?

艾草水泡澡。

冬天身体不灵便了?

艾草水泡脚。

嫩嫩的艾草叶还可以炒来吃,也可以用来做艾团子。

在青山镇的人眼里,艾草浑身是宝。

青山镇的人在蒸鱼的时候,喜欢把嫩嫩的艾草叶或者桑叶铺在鱼片下,蒸出来的鱼带着一点点的艾草或者桑叶香,还能去油去腻。

蒸好的嫩艾叶在汤汁里拌一下,美味又鲜嫩。蒸鱼,蒸排骨等等,都少不了嫩艾草或者嫩桑叶。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艾团。”

小时候,阿婆做艾团子,陈知年就会在旁边帮忙,然后看着阿婆在艾团子里包上她喜欢的绿豆泥或者紫薯泥。

阿婆常常笑着说‘帮倒忙’,但从不会拒绝她的靠近。因为她一直守在旁边,所以总是第一个吃到艾团子。

每次,她都会拿着艾团子找小伙伴们炫耀,然后在小伙伴们羡慕妒忌的眼神下轻轻咬一口,得意又骄傲又欠揍。

那种美滋滋的感觉能让人记一辈子。

或许,美滋滋的并不全是艾团子的味道,还有其他的东西。

其实,青山镇的人做艾团子并不喜欢绿豆或者紫薯,更喜欢在艾团子里包白糖花生。不过,因为陈知年喜欢,所以阿婆很多时候都是做绿豆或者紫薯馅的。

“糯糯的。轻轻咬一口,满口都是艾香。”陈知年表情略带怀念。

“可惜,外面的艾团子很难有家乡的味道。”不知道是艾草不一样,还是心境不同?总之,陈知年觉得外面买的艾团总少了几分让她惊喜或者激动的味道。

“小婶说,少的是草木灰的那道工序。青山镇的人做艾团子不会放泡打粉,但会增加草木灰水,增加碱性,增加艾团的糯。”

把草木灰泡水,然后过滤干净,再用后滤后的水来做艾团子或者是粽子,这是青山镇人民的老习惯。

几十年不变。

即使现在,大家在做艾团子或者粽子的时候,依然会喜欢用过滤后的草木灰水。好像没有那淡淡的草木香,就不是大家喜欢的味道。

陈知年泡着脚,和周辞白说起家乡的艾团,说起常给她做艾团的阿婆,还有她因为吃太多而肚子疼的事。

小时候的事情,看似已经久远了,其实总能在某个时候轻易被想起。

明明就是很普通很平凡的小事,但在记忆里,总会多几分回忆的滤镜,总会多几分怀念,多几分情感。

周辞白看木盆里的水凉了些,又给她加入一些热水,然后端着小矮凳坐在陈知年旁边抬起她的脚轻轻帮她按摩。

瞬间的,陈知年有些无措。

“周,周医生,不用。我......”陈知年惊慌失措的想要把脚缩回来,想要藏起来。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脚不好看,不够白嫩,不够......总之有很多理由让她想要藏起来。

脚型不好看?

太粗?

陈知年有一种秘密暴露的惊慌。

突然的,她理解那些因为觉得自己手不够好而不敢和情侣牵手的人,是真的会自卑的。莫名的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对方,莫名的想要把所有的不好统统藏起来。

陈知年甚至后悔,为什么没有好好保养脚?

年少时候,为什么要走那么多的路?为什么要常穿高跟鞋?为什么不好好穿袜子?

......

瞬间的,很多想法涌入脑海。

“别乱动,把水撒出来了。”周辞白按住陈知年的脚,“我和中医的同事学了好几天,能缓解疲劳。”

“你常穿高跟鞋,要多按摩否则会引起小腿的静脉曲张......”

接下来的专业术语,陈知年听得云里雾里,总之就一句话,少穿高跟鞋,最好就不要穿着高跟鞋长时间走路或者站立。

看着周辞白认真的脸,陈知年觉得心口暖洋洋的,好像被泡在海水里。

“周医生。”陈知年轻轻叫着周辞白。

周辞白抬头看过来,“嗯?”

“没事,我就想叫叫你。”被人宠爱的感觉真的太好了。想要紧紧抓住,一辈子不放手。这么好的男人是她的。

“放松。别紧张。”

“嗯。”陈知年有些昏昏欲睡,真的太舒服了。

其实,这段时间,陈知年的压力很大。毕竟,投入了这么多钱,要是亏了怎么办?甚至一向好眠的她也有些睡不着了,半夜惊醒然后满脑子的混乱。

害怕。

担忧。

困扰着她,让她迅速消瘦。

周辞白看在眼里,虽然常安慰她‘即使亏了也没有关系’,但陈知年的压力还是一日剧增。

“周医生,其实我很怕的。”她为什么会那么看重仓库?因为她真的太怕了。如果亏掉,亏的就是林萤光和周辞白的钱。

属于她个人的钱是很少的。

“没关系。亏了,我们一起还。”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们是两个人。”

陈知年眼睛有些酸,“我知道。”但是,她有自己的想法。两个人在一起,可以偶尔的依靠,但不能一辈子依赖。

“周医生,你会不会觉得我野心太大?有些好高骛远?”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想要空手套白狼。

“会不会觉得我不够踏实?”

周辞白毫不犹豫,“不会。”刚认识的时候,周辞白就知道陈知年有野心,她的眼睛也从来没有掩饰过她的野心。

虽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过于想当然。但是,谁能说这不是机会?抓住的才叫机会,错过的那叫遗憾。

而且,周辞白并不是盲目支持陈知年的。

陈知年想要投资五金材料,想要囤货,周辞白也找曾经的同学了解过这方面的发展,陈知年的这批货最少有七成的机会能赚钱。

“别想太多。”周辞白轻轻的捏着陈知年的脚,“快过年了,你不是要给外公外婆买礼物吗?想好买什么了吗?”

“给外婆买衣服,给外公买酒。”

“我外公很喜欢喝酒的,一日三餐都少不了酒。我外公是早餐就要一碗酒的人......不过,我外公的身体很好,很硬朗。”

“很多人家建厨房的时候,都会请我外公建灶。在青山镇,建灶是一件很讲究的事,灶口的方向,灶的高度......我外公最擅长。”

说起外公外婆,陈知年脸上一片温柔。

“嗯。再给他们买些保养品。”作为陈知年的男朋友,周辞白肯定也是要为两个老人准备礼物的。

“周医生,你留在羊城过年?”

“嗯。”

周辞白很少回京都过年,大部分时候都是留在羊城陪外公和舅舅。相对于周家,周辞白更喜欢外公家过年的氛围。

虽然人少冷清,但也温馨。不像周家,每一个人,每一张脸都充满了算计。

陈知知和周辞白说起青山镇的过年,各种各样的习俗一个接一个,热热闹闹。刚进入农历12月,青山镇的人就开始为了过年做准备。

清扫屋顶,清理大屋,准备菜式......一样一样。

过年了,有粤剧、木偶剧、皮影戏等等表演,晒谷场的人声鼎沸就没有停止过。还有神仙巡门,舞狮,抢香祈福......

“真的很热闹。”即使长大了,陈知年依然很喜欢青山镇过年时候的氛围。

过年了,很多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回来了,很多外嫁的姑娘也回来了,村里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周辞白一边按摩一边听着陈知年说话。

陈知年和周辞白说过小时候过年的趣事。

等有机会,周辞白也想去看看陈知年口中的青山镇。虽然她自己嫌弃了一遍又一遍,但能看出来陈知年对青山镇感情深厚。

“好了。喝一杯牛奶,然后洗澡睡觉吧。”

周辞白放下陈知年的脚,然后把木盆里的水倒掉。

“阿年,有你的信,我带回来了,放在书房。”

这段时间太忙了,所以陈知年就把开信箱的小锁匙给了周辞白。让他每天看看是否有她的信?她定的报纸和杂志?然后给带回来。

因为陈知年和朱暖共用一个信箱,周辞白不知道哪些报纸、杂志是陈知年定的,哪些是朱暖定的,所以只把陈知年的信拿回来。

信是从深圳寄来的。但不是陆秀娜寄来,而是一个让陈知年想不到的人,黄文浩。

厚厚的一封信,应该有十几页纸。

陈知年皱皱眉头,不明白黄文浩为什么会突然给她写信?虽然陈知年和陆秀娜是好朋友,但和黄文浩的相处不多。

甚至一度,陈知年有些埋怨黄文浩,因为如果不是黄文浩,陆秀娜就不会放弃读大学的机会。自己考不好就算了,竟然还拖累别人的人生,简直就要被凌迟。

所以,虽然陆秀娜和黄文浩结婚了,但陈知年对黄文浩的态度仍然不好。这几年,她一直和陆秀娜通信,但两人都很少提及黄文浩。

现在,黄文浩却写了一部‘巨著’给她。

陈知年打开信。黄文浩从陆秀娜怀第一胎开始写起,一路写到陆秀娜生完二胎,出月子。陆秀娜的变化没有人比他这个枕边人更清楚,体会更深。

黄文浩在信里写了很多关于陆秀娜的小细节,这些看似随意的小细节其实隐藏着细思极恐的心思。

最开始,陆秀娜会在不高兴的时候给他下泻药,把仙人掌的细刺剪下来藏在他的内裤里。但现在,陆秀娜把他的内裤和酒店没清洗消毒的浴巾、毛巾一起浸泡,让他感染说不出口的病。甚至还在孩子感冒的时候不理不睬,不仅没有送去医院,还任由孩子们哭闹。

很多事情,黄文浩有口难言。因为在外人看来,就是他不对,是他对不起陆秀娜,他就是人人喊打的渣男。

即使是他妈也一样,让他好好对陆秀娜,让他做个人。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痛苦。

黄文浩希望陈知年能劝劝陆秀娜,很多事情他可以承受,但孩子不能。黄文浩希望陆秀娜能同意把孩子送回老家给父母照顾。

黄文浩还说,前不久陆秀娜带着硫酸出门想要伤害黄文浩的小三,最后被黄文浩阻止了,但还是波及了路人。

黄文浩觉得自己过不下去了,喘不过气来。但陆秀娜也说了,如果他敢提离婚,她就敢下老鼠药。

黄文浩的信很长,有很多关于陆秀娜‘发疯’的细节。

看着这些‘细节’,陈知年心口像被压了巨石。曾经温柔可人的姑娘变得人憎鬼厌,谁的错?

“怎么了?”周辞白有些奇怪的看着陈知年。

陈知年把信递给周辞白,“这个周末,我想去深圳看看。”看看陆秀娜,然后劝劝她,劝她去看医生。

为此,陈知年还打算把她最近收集的关于抑郁症的相关文章带去给陆秀娜。希望她能积极面对,能够正确对待。

周辞白看过信后,“我和你一起去吧。”他的姑娘一直都是心软的人。

“嗯。”

周末的时候,陈知年和周辞白去深圳找陆秀娜,但陆秀娜对陈知年避而不见。陈知年在陆秀娜家楼下等了整整一天,最后无功而返。

在回来的路上,陈知年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你尽力了。”没有谁应该对谁的人生负责。

陈知年看向车窗外,“我知道。我就,就是觉得难受。其实,我和陆秀娜的感情已经很疏远了。”

她在读大学,陆秀娜在结婚生子。

两人走的人生轨迹不同,共同的话题也越来越少。虽然一直都有通信,但信里的内容越来越‘水’,越来越‘敷衍’。

但,不管怎么样陈知年都希望陆秀娜好好的。可惜,陆秀娜却拒绝她的帮忙。

陈知年不知道,她在陆秀娜家楼下等了一整天,陆秀娜就在不远处看了她一整天。陆秀娜不愿意承认自己生病了,更不愿意承认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错了。

她没有生病,也没有错,错的是黄文浩。

是黄文浩对不起她。

陆秀娜也看到了站在陈知年身边的周辞白,想起陈知年当初劝她的话‘只要你越来越好,遇到的男人就会越来越好。’

人为什么要努力呢?

努力的意义就是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放眼望去,都是自己喜欢的人和事,不负时光,不负自己。

陆秀娜不想承认,自己后悔了,只能一路走到黑。

没有见到陆秀娜,陈知年心情郁郁。还有谁能劝劝陆秀娜?陈知年想到了当年的另外两个好朋友。

当初高中,陈知年、陆秀娜、刘芳菲、李明飞四个是最好的朋友。高考后,陈知年在一所‘小学鸡’大学读本科,而刘芳菲和李明飞都是大专,刘芳菲在纺织学院,而李明飞则在旅游学院。

大学后,她们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和老朋友老同学的联系就少了。但联系一直没有断,偶尔的给对方谢谢信,说说近况。

让刘芳菲和李明飞劝劝陆秀娜?

但是,这样的话就要把陆秀娜的情况如实告诉她们。

好像很不好。

这毕竟是陆秀娜的私事。

再说,虽然她一直觉得陆秀娜抑郁了,产后抑郁,但也没有明确的诊断,她不应该也不能随意宣扬。

这对陆秀娜来说,是一种伤害。

她不能这么做。

不能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去肆意伤害别人。

陈知年揉揉眉头,“烦。”

“别想太多。”周辞白也不知道怎么劝陈知年,只能陪着她。

“休息一会吧。今天没有午休,累了吧?”周辞白看着无精打采的陈知年,有些心疼,“好好睡一会。”

陈知年点点头,“好。你开车小心点,慢些也没有关系。”

“好。”

回到羊城后,陈知年立刻给陆秀娜写信。

虽然很担心陆秀娜的情况,但除了劝,陈知年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即使想要帮忙,也无从入手。

陈知年把收集来的关于抑郁症的相关资料寄给陆秀娜,希望她能好好的看一看,然后正确面对,不要逃避。

把信寄出后,陈知年就在等陆秀娜的回信。

可惜,十多天过去了,依然没有回信。

有些失望,但好像也在意料之中。陆秀娜已经很久没有给她回信了。

很快就要过年了,陈知年在公司的工作越来越轻松。很多工程队都放假回家了,采购部也慢慢的闲了下来。

帮公司做工程的阿飞叔也放假了,来公司结算拿了钱后就准备回家过年。

“大妹,你什么时候放假?”同是青山镇的老乡,如果时间上合适,一起回家更安全。毕竟,路途遥远,多一个人就多一个胆,多一份力量。

而且,阿飞是通过陈知年接到通天公司工程的。虽然工钱比建筑工少,但不用担心没有工作,也不用担心会被拖欠工钱。

完成一个小工程,验收合格后就能结算拿钱。不用担心被拖欠,不用害怕无从追债。

拿了最后一个工程的结算款项,他就能回家去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