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远行（1 / 2）

如花紧紧地牵着七岁的女儿的手，走在村里通往外界的水泥道路上。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座村庄：清晨初升的太阳暖暖地辐照大地，薄薄的雾气给村庄穿上了一层轻纱;路边的油菜花一大片一大片，明艳艳地盛开，如同一大块金黄的地毯装点着村庄。一切都成了过往。她想。

她轻轻地抬起手，挥了挥，算是做最后的告别。脑海里传来自己最喜欢的一首音乐，那是梅艳芳自鸣得意之作《女人花》。那温柔的旋律一如既往地让她不能自已，甚至比平常更能打动她的心。

女儿抱着她，一动不动，眼睛看着来处，似乎也恋恋不舍。她用稚嫩的声音问着妈妈，“我们还会回来的，是吗？”如花答说，是的。女儿微微一笑，转身到路边摘野花了。

如花扬起脸，看着天空，此时，白云朵朵。她想起在过去的人生旅途里的许多丢失的东西—迷失彷徨，死去或离去的人们，还有回不去的爱恋。

这是她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地方，这个让她曾经既恨又爱的弹丸之地。她清楚地记得小时候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喜欢爬上村子后面的那座小山，远眺着这片土地。然后置身于一片青草绿当中，感受着清风拂面，聆听着鸟的啼鸣：那是一九九五年的春天，如花快满十二岁的时候。

女儿拿着一捧野花走过来，递给如花，透亮的眼睛充满了欢喜，问妈妈是不是喜欢。

“谢谢你的花，妈妈爱你！”如花蹲下来，摸了摸女儿的脸，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眼里噙着泪花。

“妈妈，以后我会保护你！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说罢，女儿吻了下妈妈的额头。

即使在经历很多年的今天，如花仍记得那片林中草地的场景。春日的暖阳，将寒冬驱走。远处层峦叠嶂，金灿灿的油菜花，绚烂夺目。山坡上一片郁郁葱葱，松树、柏树、枫树叶子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轻微的响声；山林里的桃花、梅花竞相开放，粉色、白色、黄色，蝶飞燕舞，莺歌鸟语。狗的吠声由远及近，若有若无。除此以外，山中一片寂静。翔子一边走着，一边向如花讲着自己知道的远方故事。

那时的天总是很蓝，蓝得如同一杯酒那么醉人，那么梦幻。那片风景，深深地刻在脑海，以至于N年后还历历在目。如花很感激林翔的陪伴，那种甜蜜曾一度把她带到一处很微妙的境地，让她如此如醉。即使生活里鸡飞蛋打，无限凄凉，她也能燃起希望，带着一股力量，走向前方。

如花想起他的面容。那俊朗的脸，那高大魁梧的身材，那大而有力的手，那总是霸气而又温暖的眼神，那不时发出粗矿有磁性的嗓音——他的整个人浮现在眼前。想起林翔的时候，如花总是感觉充满能量，很有安全感，就像茫茫大海中航行的船，发现了可以抛锚的岸，顿时，所有的忧虑、疲惫骤然消失殆尽。

她喜欢看他的脸，阳光开朗，帅帅地一笑，眉毛微微一抬，然后他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仿佛要在一汪清泉里寻觅一缕阳光的影子。

林翔总是跟如花说自己的梦想——帮助如花实现梦想就是他的理想。林翔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正躺在青草地上，晌午的阳光照着他们青春年少的脸庞。

林翔把手托举到头顶，手掌摊开，光线透过指缝，他微微闭着眼睛。如花摸摸耳朵旁边的麻花辫，顺手扯过身边的野花，拿到鼻子边闻了闻，侧过脸，递给旁边的翔子，“送给你！谢谢你刚才的话。”

说完，如花站了起来，拂去身上的草沫，眼睛看着远方，但是不禁意间还是流露出一股黯然神伤。她很久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了。

如花的理想是什么呢？起初是不饿肚子，渐次变成赚很多钱，然后扬善惩恶，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不是理想的理想，都像夕阳的影子很快消散在暮色之中。

生活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如同荆棘条无数次鞭挞她的内心，仿佛在说：来呀，反抗啊！想想这些年的经历，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存在在这里。她的脑袋里有种声音一次又一次在响，你属于这里，你的归属在这里。这种声音，就像天空中的一道闪电，击中她的脑袋，她决定，启封埋藏在心底的梦想，为自己真正活一次。

然而，这辈子，她终归是欠他的。这么多年，林翔一直默默地站在自己身边，帮助自己、支持自己，经历了众多风风雨雨，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如果没有林翔，就没有现在的自己，自己说不定早就不在这个世界。

此时此刻的她，百感交集，岁月匆匆。如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多年积攒在心中的阴霾，随着这口气烟消云散。离开时，如花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林翔，只是给他留了一封信，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翔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