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疾风知劲草,乱世出英雄(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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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大杰感动听着,却沉默不语,几十年袍泽之谊。他诚知王爷这句是宽慰,是以听了反而不受用。

完颜永琏看出他仍不释怀,按上他的肩:“大杰,还记得第一次战败的经历吗?”

凌大杰一怔,努力追想,却记不起来:“不知是在颖水,或是清流关,与南宋官军战……记不太清了……”

“最刻骨铭心的,又是哪一败?”完颜永琏笑而离开,说话间凌大杰已随他走了一段路。

“九年前的北疆,我军出兵大盐泺,我所领东路大军,被鞑靼部包围在龙驹河……那一战太过煎熬,负隅了三日还未突围……等到王爷西路军连夜救援,才终于反败为胜。”印象之深刻,使凌大杰回忆之时立刻能见到当时惨烈。

“是啊,龙驹河之战确实凶险,你伤得尤其严重,获救时几近不治。”

“幸得有王爷。”凌大杰叹了一声,“却给王爷添麻烦了。”他后来才听说,求援信号出后,许多人都建议王爷大部队汇集后再救,然而王爷却连片刻都不曾休憩。其实那一战王爷也很冒险,兵寡而粮在后。王爷却当机立断、克敌制胜、旋乾转坤,经此一役将那鞑靼部全部剿灭。

“与龙驹河相比,冯张庄之战,以至于泰安之战,又算得了什么?回想起来,不足挂齿吧?”这时,完颜永琏俯笑看,他一怔,王爷原来等在这里。

然而他却心念一动,想说,南宋义军,恐怕强于官军、直追北疆各部。泰安之战没令凌大杰那么惨烈,是因为杨鞍给林阡拖了后腿,饶是如此,也已刻骨铭心。

凌大杰还没想好怎么对王爷说,王爷已先问:“可知我第一次战败是在何处?最刻骨铭心又是何战?”凌大杰回神,尚不知王爷他也有败绩?于是聆听他说了下去,“倒是只败过一次,所以刻骨铭心。”

“王爷何曾败过?”凌大杰奇问。王爷纵横沙场数十载,与契丹、宋、鞑靼皆有过交锋,却堪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若非大金朝经济困难以防劳民伤财、王爷同意了皇上和大多数官员对北疆采取“防御”,这九年来王爷也不可能只修界壕边堡而不出兵北伐了,要是王爷执意“攻击”,只怕战史上又多了好几个手下败将。

如今这山东之战,也同等劳民伤财,只是,已经被人打到家门口了,哪能任由着南宋义军胡来?林阡是自己冲过来要当王爷手下败将的,怨不得别人。凌大杰想到林阡,忽又想起关于北疆经略朝臣们激烈的辩论,当时在于“北方有警”。“劳民非便”,现在却是“北面与南面的威胁,哪个更重”……

“我之战败,是前年秋天看错了形势。竟从北疆抽身而去了陇陕。贻误了数月,才知北疆形势突变,那些部落盛衰,终没有按着我的想法来。”完颜永琏扼腕,凌大杰当然记得了。前年年末,他也和王爷去了陇陕,还在地宫里与林阡打斗。王爷是为了黑山渊声,亦是为了当时陇南尽落林阡手、陕西唇亡齿寒。

从北疆抽身先赴陇陕调控,一则林阡过强、不得不引起重视,二是因为北疆形势极好——草原上势力较强令王爷嗅出凶险的那对义父子终于反目、内讧,他们越乱,越是正中王爷下怀,一旦他们两败俱伤,则大金朝安枕无忧。

但王爷看错了形势。没想到后期的变化,如王爷所言,“安排的某些棋子,自己跟自己杀了起来。”所以北疆盛衰与王爷设想背道而驰,前年秋天,虽于陇陕成功阻截了林阡,却对北疆各部落失算。

凌大杰心一凛,其实不是战败——但也是战败,算漏了。由于前年看错形势,近两年北方部落局势已经不受金朝控制。说什么这一次“凌、岳的大军都是从北疆赢足了回来”,只不过是对着边境上的汪古部罢了,汪古部,又哪是北疆最强的威胁!?

北疆最强的威胁。是孛儿只斤铁木真。

王爷对凌大杰岳离都指教过,此人眼下不在侵略金朝,但将来一定。于大金朝而言,他与林阡,只是缓急之分,不分轻重。凌大杰岳离的回归与逗留。不能太久,原因在此;凌大杰岳离的斗志士气,不能跌落,更是因此!

远虑近忧,一北一南,加之王爷在朝中有政敌牵绊,其实王爷也如同被三把刀剑架在脖子上,若有丝毫处理不当,整个大金都将危殆,但天幸风口浪尖的王爷、独木支撑着这个天下,从来都在政坛和战场维持平衡与安稳,泰然处之,云淡风轻。令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有他一人在,任何敌人,都无机可乘。

凌大杰叹了一声,这样一个没有对手的王爷,唯一仅有的一次战败也只是“算漏了”。

作为一个把握天下的执棋者,“战败”这两字包含的内容,自然与寻常的将领不同吧……

“事后我反思说,轻敌当真不应该,他日再与他在战场上见,我必要摒弃那些过去的轻慢。”这时王爷淡笑说。

凌大杰一愣,点头。早年王爷曾数次击败铁木真,自不会太将他在意;九年前王爷还对他不屑一顾,龙驹河之役后,封他的义父为王却只封了他部落官;王爷并没想到,短短几年过去他竟出意外,三年前,铁木真与他的敌人交战却打入大金边墙来,那时就已经对边境露出了侵略之心甚至没把大金放在眼里,若非王爷的存在,不知会怎样嚣张。

便那年,王爷与他在边境上再战数场,交锋持续数月,终将他和他的敌人们都打出了金朝,王爷从那时开始将他列为北疆群雄中的特别看重——然而,三年前只是特别看重,去年伊始,就不得不列为最看重,因为去年伊始,铁木真在草原的敌人就已无多,包括他义父在内尽被拔除。金朝北面,竟出现了一个趋于统一的国度!

凌大杰不由感慨,去年伊始,金朝南面,难道不是一样,出现了一个趋于统一的国度……?

可叹,王爷没来得及把林阡扼杀在称霸南宋之前,才有了这三年林阡的跨境抄掠,就像王爷没把铁木真消灭在统一北疆之前……羽翼未丰时王爷或可远程谋算,真正意气风了非得正面冲突;尽管三年前那一战铁木真还是王爷手下败将,三年后再打会有怎样的进步从林阡身上就可以看到,怕也是直追王爷啊。

眼下,铁木真在和他的兄弟战,这么巧,眼下林阡也在和他的兄弟分……这两个劲敌都还年轻,成长轨迹惊人相似,度更是一日千里,唯一不同的是,林阡已经侵略,铁木真还不曾跨境,然而显然不会久等。这两人都来势汹汹冲着王爷,彼此不知存在可是却将形成夹击之势,王爷确实不可以掉以轻心,尽管,王爷一直以来都是当世第一人……

凌大杰这样想着,又百转千回起来。这时,王爷恰话锋一转:“我需不再‘轻敌’,你凌大杰,是否也好改改你那动辄‘重敌’的毛病了?”

凌大杰一愣,登时脸上火辣辣的,思路终于回到眼前泰安风云中来。

“冯张庄之战,我虽宽恕了你,却还是记着你的教训,只怪你想得太多、百转千回。龙驹河之战,仔细考虑了只怕也是这么败的。”完颜永琏笑道。

“末将谨记。”凌大杰点头,正色,“会改这缺点、将功补过!”

后几日,随着岳离将杨致诚等人驱散殆尽、全面杜绝了凤箫吟被救可能,凌大杰也开始紧锣密鼓,蓄积起士气和战力对凤箫吟最后一击。

此刻吟儿的处境与完颜永琏、林阡如出一辙,凌大杰、岳离、君剑这三把武器,时时刻刻都牢牢架在她脖子上。

岳离这次毫不留情地事先就打开了可能救她的杨致诚,东南沿线宋军节节败退,凌大杰也调整了状态包围住箭杆峪、最近距离地拦挡住了她一切逃跑的方向,君剑则扼守于林阡和她之间的龙泉峰。形势毫不乐观,她还不能上阵——

非但完颜永琏是她的父亲,有传言说,君剑复姓完颜,正是完颜永琏的儿子,与君附、君随、君隐一母所出,只不受宠而已……也便是说,又一个亲生哥哥,与她生死相搏过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寨墙上眺望敌军,心中总是禁不住诸多感慨,这些年来,聚歼她的杀气全来自亲人。

这次,终于轮到父亲亲眼看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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