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肝胆(十九)(1 / 2)
“大事?
天下间还有什么事大得过你我手足之义?
总不能让某在长安城内高枕,由着你在江都拼死拼活,若是果真如此,咱们还算什么兄弟,某还有什么脸面在军中行走!”
望着依旧躺在船舱内的徐乐,李世民的眼里满是关切,口中则是一个劲地劝徐乐放心,自己此番虽然闯祸不小,但也不至于有什么大妨碍。
在军中厮混久了,李世民的行为举止很有几分军汉气概,尤其眼下就只有他和徐乐两个,就更是放开怀抱,言谈就像是个轻侠少年,半点看不出李家嫡子大唐王爵模样。
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许笑容,模样像极了军营里那些滚刀肉一般的老兵痞。
徐乐躺在那里身上裹着厚厚的药布动弹不得,否则肯定要跳起来指着李世民的鼻子痛骂一番,好在一想到这两日间长孙无忌的模样,就知道骂人的事情他肯定已经做过,徐乐的心里多少舒坦了一些。
看着李世民这惫懒模样,他既是有气又是觉得好笑,最多的还是感动。
其实两人都知道徐乐所说的大事是什么,也知道李世民此来到底付出了何等巨大的代价。
这一番江南之行于李世民而言,不单纯是冒着性命危险,而是已经决定舍弃一些东西之后,才能动身起行。
就算他有李家列祖列宗庇佑,可以一路畅通无阻不至于伤及性命,可是李渊那一关其实还是过不去。
李渊称帝之后,军政事务全都交给自己的亲信尤其是子弟处理,李建成主持政务,李世民便负责典兵。
固然李渊并为把整个大唐的兵权都交给次子,但是李家的根基部队,那些真正可以算作李家家底部分的精兵强将,全都由李世民执掌。
如今天下未定战事频繁,洛阳一带李密与王世充交战正酣,整个天下的局势尚未明朗,不知有多少仗要打,正是武人得功之时。
对于三军司命而言,这个时候也是最为忙碌的时刻,脚不沾尘睡不安枕,全部心思都放在军务上犹嫌不足。
在这个时候李世民扔下所有的军务,跑到东南来接应徐乐,这是何等的荒唐?
李渊又会如何看待?
可以想象,李世民回到长安之后,少不得要承受一番雷霆之怒。
即便是身为李渊爱子,不至于真的丢掉性命,可是惩罚总是少不了。
比起表面上的惩罚,更重要的还是让父亲失望。
眼下名位未定,李世民还是有机会角逐太子宝座。
可是一个让父亲失望的儿子,注定没有资格继承家业,如果在群臣心中留下轻浮、不堪大任的印象,就更不可能获得百官拥护。
当皇帝不比三军统帅,光是有军伍拥护并没什么大用,除非李世民下定决心如同与文化及一样谋反,否则在大位争夺上,玄甲骑或是其他军队都帮不上大忙。
是以李世民此行,实际是牺牲自己的帝王之路,来换取徐乐的性命。
别看徐乐平日里不喜欢讲这些,也不会为李世民在夺位方面出谋划策,可是这里面的道理他全都明白,如何不知李世民为自己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心中自然是感动,不过感动之余又难免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大好的江山怎么就平白让给建成?
那厮是何等样人,大家心里都有数,他有什么资格做皇帝?
李世民离徐乐更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乐郎君所担心的事,某心里有数。
某也知道,这一趟江南之行,本就是为了不让建成阴谋得逞才走。
结果我这一来,乐郎君之前种种全都白费了力气,就连这一身的伤也全都白受了。
若是想骂就只管骂,若是想打……且等伤好之后,你我校场上比试几个回合。
不过连宇文承基都败在你手,某多半不是你的对手。”
打了个哈哈之后,李世民继续说道:“其实长孙也这么劝过我,让我为了乐郎君着想,也不可莽撞行事。
这话自然是有道理。
可是某想了想,觉得这趟还是得走。
乐郎君为某不惜以身犯险,我却为了自己成就大业不管你死活,这还算什么兄弟手足?
宁可不做皇帝,我也要保住你这个兄弟!再说,若是没有你乐郎君,这大唐的江山能否维持都在两可之间,更说不上什么名位。
有你在身边,某心里就有把握,哪怕一时输给建成也没关系,只要乐郎君帮我,这江山便不会轻易落入他人手中!”
最后这句话声音虽低,却依旧如同一记春雷在徐乐耳畔炸响。
这等言语便是至亲骨肉也不能随便出口,否则便可能有不测之祸。
李世民对自己这么说,固然是为了让自己放心,也证明两人之间无话不谈,任何事情都可以拿出来讲。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徐乐只觉得一股暖意自心中升起,随后遍布周身。
因杨广言语在心头形成的阴霾,也因此消散了大半有余。
那混账东西诡计多端,连送女儿离开都要顺手玩弄诡计嫁祸江东,和自己说得话也未必为真。
说不定就是故意颠倒黑白,在自己心里埋一根刺,好让李家内部不合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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