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真假(1 / 2)
宫门下钥的时辰早过,秦王寝殿内人气却还是旺得很。
殿门紧闭,殿内除永巷令与下首跪坐的几名近臣外,其余仆从已被屏退,众臣的神情凝重,秦王面沉如霜。君臣们此刻心情都很是糟糕,但君臣心情不好的根由,却不太相同。
晋使突然对登门商榷的秦臣拒而不见,自然是受了风闻的影响。这便意味着之前的辛苦斡旋只怕便要泡汤,国相奉常等人自然焦急。
国相到底年纪阅历在那里,沉得住气,缓缓开口道:“晋使无礼,想来是惑于传言,以为是我国为使太妃脱身,有意为之,心生不悦,这才闭门不见。”
秦王面无表情地说道:“既如此,查证谣言渊源、找出祸首,更是当务之急。国相这里查得如何了?”
国相揖手道:“臣等无能,一时尚未查知传言来处。而近来流言滋长,已四散于街坊之间,堵无可堵、禁无可禁。失职之处,臣之罪也。”
国相语毕拜倒。其余几位大臣也随着拜倒齐声告罪。
秦王沉声道:“既知兹事体大,就该加派人手用心勘问,却来请什么罪?”
秦王不耐且不悦。
在他看来,自然当务之急是平息流言,而后方能腾出手来与晋楚周旋。偏偏手底下这帮人,要紧时候,如此不得力。
国相躬身道:“大王,老臣以为,追索造谣之人,固然要紧,却只怕……并非当下首要之事。”
秦王皱眉。
国相斟酌着语句:“老臣以为,当下局势,有两处关键,一是化解晋楚之争以彰国威;二是平息谣言以安人心。偏偏这两处都与太妃相关,谣言不止,争端难息;而争端不息,谣言亦难止,这两下里交相勾连,才有诸般难处。”
秦王捺住性子,淡淡道:“国相既将这难处剖析得这般透彻,那想必也想好了应对之法了?”
国相:“老臣惭愧,老臣年老愚钝,心下并无良策。”
秦王心情极差,冷着脸不说话。他敏锐地感觉到,国相与这帮朝臣们未必真如自己所言,于彻查流言、平息事态已竭尽全力。
秦王与嘉太妃的那点瓜葛,于朝堂上下早已是不是秘密的秘密,秦王为保太妃留在秦宫,大费周章,其中缘故,朝臣之间早有揣测。如今枝节横生,秦王还是一心护着这个女人,近日来疲于奔命的大臣们,未免心生怨气,多少觉得国君有些私心用甚了。
苟绪小心翼翼地试图表明自己和秦王立场的一致:“其实……若是能查出造谣之人,正本清源,那晋使……未必会不信啊!”
太傅开口:“他就算心里信了,只怕嘴上……也会说不信。”
秦王眉头一跳。
有大臣不解道:“这是为何?”
太傅解释道:“他们正是要抓住我国理亏之处,以便大做文章,怎会轻易放过?”
秦王的耐心到了尽头:“诸位乃是寡人身边最为信重之人,是我大秦的股肱之臣,遇事却如此迟愚,这也不妥、那也不可,你们难道是要让太妃去护国御敌么?”
国相等人拜伏于地:“臣惭愧、臣有罪!”
偏偏有位心直口快的大臣,仰面而问:“可是大王,这遗命之说,到底是真是假?”
秦王大怒道:“是寡人没说清楚,还是你没长耳朵听不清楚?”
他即位已然七年,威势已成,平常断无人敢这般当面质疑,如今盛怒之下,那位大臣忙拜伏于地,不敢说话了。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说什么。此时,殿门被推开了,一内侍端着一个漆盘匆匆入,盘上放着几卷画一卷竹简,内侍行至王座前跪倒,双手高高举起,秉道:“启秉大王,晋使退回待选之女的肖像。”
秦王一怔。苟绪急问:“都退回来了?”
内侍躬身称是。
国相眼尖,看见漆盘上多了一卷竹简,刚伸出手去取,又想到了什么,回头见秦王并无表示,这才取过竹简,展开一看,随即变了脸色。
有人急道:“这是什么?”
国相抬头看了一眼秦王,又回头看了看一脸焦急的同僚们,轻声道:晋使手札上写,晋君非嘉太妃不娶,晋使的信使已然启程,请调十万晋军,为迎亲之仪。
殿内君臣为之色变。此时,又一名内侍手捧一卷竹简匆匆而入,开口道:“大王……”
秦王厉声问:“又是什么!”
内侍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不出话来。
永巷令急了,追问道:“你说话呀!”
内侍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楚使奉归的表表……表章……”
国相也顾不得失仪,上前一把取过表章,展开,脸色更是沉重。太傅问:“上头写了什么?”
国相沉声道:“表章上云,荆楚子弟,愿执弓披甲,护送太妃平安归宁。”
满殿沉寂。
终于,有大臣怒道:“欺人太甚!大王!臣愿一战!”
国相缓缓开口道:“与谁一战?”
大臣大声道:“我大秦之军,身经百战、舍生忘死,晋军也好、楚军也罢,又有何惧?”
国相摇头:“事情没有这般简单。”
秦王眉头紧皱。
国相语气沉重:“大王若允了晋国,我国颜面扫地,又与楚国结怨;若允了楚国,晋国必然借遗命一事,大做文章。晋君若以诓骗之罪兴兵讨伐……”
众臣暗暗倒抽一口冷气。
国相:“晋君新霸,又是师出有名,必会挟天子之令,率各国来犯,届时我国,又有多少胜算?”
众臣默默无语。秦王眉头紧皱。
苟绪:“难道就没有法子,两头都不答应么?”
国相神情严峻:“之前借楚国之力,与晋使交涉,尚且不大容易。如今,他们一同来迫……”
秦王眉头紧锁,目光扫过众臣,众人不约而同地低着头,躲避着秦王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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