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淫雨(1 / 2)
子常问的,也是一个关键所在。
王室自然不会缺联姻的女子,没有王女,可以从直系宗亲里挑,直系宗亲里没有,就从旁支里找,实在不行,便选一个姿色好的,加个封号陪笔妆奁,也算是贵女。若是从秦国求娶回来的是这种货色,不说对晋国能有多少威慑,大楚储君正妃,若不是出身最尊贵的女子,楚国的脸面也是断断丢不起的。所以子常之意,是在问,秦国是否有堪配楚国世子的女子。
伍奢道:“据臣所知,先秦君所遗一女,为如今的秦君长妹、秦国长公主,身份尊贵,堪配我大楚储君。”
子常迟疑道:“那……公主德容……”
伍奢:“五年前,老臣曾见过长公主,虽在稚龄,但姿容灵秀,令人赞叹,如今长公主应已成年,当更胜从前。”
楚王抚掌笑道:“好!好!”
费无极垂下眼,伍奢虽受赞许,面上丝毫不显得色。
沈尹戎面露忧色:“只是……适才太傅大人之言,求聘一事……恐非易事,这求聘之人……”
四位大臣一时都沉默了。费无极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还是子常首先向上揖手,道:“大王,求婚使节,非亲贵大臣中机敏擅言者不能胜任,太傅老成持重、才智过人,正是不二之选。”
费无极脸上肌肉微微一跳。
楚王微微点头,看向伍奢。
伍奢有些为难,道:“大王,老臣手里筑城之事未毕,怕是……”
伍奢自斗成然之死后,大是灰心,但他受故人所托,又确有满腔家国之心,故而思之再三,只以教授世子为念,后因王都需营建城墙以抵外侮,工程浩大,群臣中多有畏难者,伍奢便将营建之职揽下,与长子伍尚不辞辛苦费尽心力,这也是伍奢比五年前苍老许多的原因,他一头本已花白的头发,几已全白。
费无极附和道:“大王,太傅所虑甚是,太傅大人主司筑城要务,又要为世子授课,事繁责重,大王还是另选一位使臣为宜。”
伍奢眉头微微皱起,收回双手,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费无极。
沈尹戎道:“大王,臣以为,此番求娶秦女,许成不许败。太傅多次奉命出使,与秦君打过交道,又与秦长公主是旧识,眼下怕是找不出比太傅更为合适的人来。”
费无极慨叹道:“太傅若能出使,自然妥当。只是……太傅大人亦说,他实在难以分身……”
楚王闻言便有些迟疑,看向伍奢。
伍奢已明白了费无极的心意,他改了主意,掸衣垂目行礼:“老臣残躯,幸有用于国,责无旁贷,自当效力。”
楚王问道:“那这筑城之事……
伍奢揖手道:“筑城一务,钱粮一事向来由令尹大人经管,臣之长子亦随臣参知工程,诸务谙熟。若无大事,臣当可将诸务暂托。至于世子课业……”
伍奢着意看了一眼费无极:“还请少傅多多辛苦。”
楚王微笑:“好!如此,可谓尽善矣!太傅若是能走这一遭,寡人也可放心了。”
费无极尴尬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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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建的冠礼的确挑得是吉时,因为冠礼时天朗气清,典礼结束后,郢城便雨水绵绵不绝,楚国的秋汛比往年来得更早了些。伍奢既要准备出使诸事,又担心城墙未完工处夯土经不住雨水浸泡,还要操心世子课业,忙得寝食俱废。相比而言,费无极就清闲得多了,只是,他却没有什么闲心闲情,甚是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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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大雨,禄庸拎着一桶热水,带着一股雨气,推门而入,殷勤道:“大人的鞋袜湿了,泡泡脚,去去寒气罢?”
费无极没好气道:“泡什么泡!拿走拿走!”
禄庸灰溜溜地将热水拎走了,心里想着少傅大人这几日一直气不顺,甚难服侍,若是湿寒入体又犯了腿疼,又要被夫人埋怨,这可如何是好。
费无极兀自悻悻然,越想越是晦气,被儿子当众顶撞不算,还被老子抢了头筹……真是流年不利。
鄢将师立于一旁,安慰道:“大人不必如此在意,不过是殿前献策,献了有功,不献也不是过失啊。”
费无极恨声道:“你懂什么!”
鄢将师一愣,噤声。
费无极阴森森地:“五年前,我险些死在伍员手里……这些年……他们父子,可从没断过心思呢!”
鄢将师煽风点火道:“大人,其实卑职以为,您大可不必如此顾忌伍家。连斗成然都不是您的对手,大王面前,您又一向最说得上话……”
费无极叹了口气:“斗成然功高权重,却又不知收敛,一心想做大王的主,大王本就对他有嫌疑之心,方能就势成事。可伍奢……”
费无极两指缓缓揉着眉心。
可伍奢不一样。
他有威望,却不擅权,军权财权他一样不沾,修筑城墙是件苦差事,他揽了,并且将钱粮供应之职托于令尹子常,明明白白昭示众人自己绝不去捞半点油水。如此廉隅,连楚王都说他一心为公。
费无极有些无奈:“他一时实在无把柄可抓……这些年来,大王对他甚为看重。加上如今……”
费无极深吸了一口气,道:“如今的献策之功,倒是小事,待他迎得秦女回朝,这千里迢迢、求娶储妃、联秦拒晋的功劳……”
鄢将师面现忧虑,继而又有些满不在乎:“随他去。反正大王对您信任有加,凭那太傅说什么做什么出什么风头,您都是不怕的!”
费无极冷冷地:“不怕?你没尝过刀剑加颈的滋味,知道什么是怕字?”
鄢将师尴尬告罪:“这……卑职失言……”
费无极不理会鄢将师,转了神情,思索了一阵,苦笑了笑,轻叹一声:“即便是如今不怕,将来呢?”
鄢将师有些怔忡地看着费无极,忽然明白了:“大人是说……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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