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天命加身（1 / 2）

日食是中国古代最受重视的天象，没有之一。</p>

在寸纸寸金的史书里，它都能牢牢的占据一席之地。</p>

某年某月某日，日有食之。</p>

类似的记载，数不胜数。</p>

古人认为，日食是上天对皇帝最直接的警告。</p>

要么皇帝失德，要么朝中有奸臣误国，要么政策出现大的问题。</p>

要么该帝王统治的合法性受到质疑。</p>

总之就是出问题了才会有异象。</p>

处理方法很简单，要么皇帝下罪己诏，要么更改某些政策，要么扫除奸恶。</p>

即便从宋朝开始，人们已经可以预测部分天象，这种情况依然没有改变。</p>

天象依然被视为，是苍天对帝王的示警。</p>

每次遇到日食，都是一件需要慎重对待的大事。</p>

所以在确定发生日食的情况下，奉天殿变得鸦雀无声。</p>

朱元璋脸色铁青，天象来的太过突然，事先钦天监没有任何提醒。</p>

这也不奇怪，观天并不是每次都准确。</p>

可日食代表的意义实在太大了，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影响后续改革。</p>

莫非要下罪己诏？</p>

可咱什么都没做错啊。</p>

群臣也纷纷开始思考，等会儿如何应对这个问题。</p>

怀疑大明的合法性？</p>

算了，族谱挺薄的，经不起折腾。</p>

皇帝失德，下罪己诏？</p>

这是标准处理方法。</p>

但不能由臣子提，需要皇帝自己主动下罪己诏才行。</p>

万一皇帝不愿意呢？</p>

就需要备用方案。</p>

政策有误倒是不错的借口。</p>

当前能算得上新政的，就只有宝钞改革。</p>

可就算是瞎子，也不敢昧着良心说新钞是弊政。</p>

黄河改道？</p>

民间传的倒是挺广的，但朝廷并没有做出决定啊，也不能用。</p>

哎，要是丞相还有就好了。</p>

除了皇帝下罪己诏，其实丞相也是个不错的背锅人选。</p>

历史上因此下台的丞相不在少数。</p>

不对，还有一个理由，朝中出了奸佞。</p>

就你了，毛骧毛指挥使。</p>

这一刻，群臣的脑电波似乎产生了连接，不约而同的将目标对准了毛骧。</p>

这个祸害，终于有理由弄死你了。</p>

在群臣看来，下罪己诏和处死一个奸臣，是一个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的选项。</p>

毛骧，死定了。</p>

大约过了半刻钟，天地重现光明。</p>

朱元璋脸色凝重，目光如刀一般扫过众人。</p>

群臣无不心惊胆颤，纷纷低下头。</p>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人身上：“邬秉让。”</p>

钦天监监正邬秉让立即出列：“陛下。”</p>

朱元璋问道：“苍天何事示警？”</p>

邬秉让早就得到其他人提醒，自然知道怎么回答：</p>

“此乃苍天示警，朝有奸佞。”</p>

说完就低下头不再发一言，其实他很不想参与朝争。</p>

但他更不想逼着皇帝下罪己诏，只能将锅丢给奸佞。</p>

至于谁是奸佞，我不知道，陛下和群臣你们去找吧。</p>

朱元璋很是意外，但心中也松了口气。</p>

有奸佞好啊。</p>

既不用下罪己诏，又能合理合法的杀人。</p>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群臣，让咱看看砍谁比较合适。</p>

每一个被他目光注视的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p>

生怕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p>

当目光扫过毛骧的时候，朱元璋停顿了一下。</p>

数来数去就他最合适啊。</p>

这个念头一出，他似乎想到什么，目光狐疑的看向邬秉让。</p>

此时他哪还不明白邬秉让的真正意图。</p>

什么朝有奸佞，这就是冲着毛骧来的。</p>

他很不喜欢臣下替他做决定，况且毛骧还关系着他的很多计划。</p>

至少在金钞局稽查司，转变成税务稽查司之前，他不希望毛骧死。</p>

可他转念一想，毛骧做的事情，很多人也能做。</p>

他有的是刀可用。</p>

而眼下能替自己背锅的，貌似也就只有这一个了。</p>

早就磨刀霍霍的群臣，眼见时机成熟，纷纷站出来道：</p>

“陛下，臣检举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假借皇命打击异己……”</p>

“陛下……毛骧结党营私、草菅人命……”</p>

“陛下……毛骧……”</p>

“陛下，毛骧其罪可诛。”</p>

正所谓千夫所指，无病而死。</p>

毛骧知道群臣都恨自己，可还是第一次被人在朝堂群起攻击。</p>

即便他再嚣张，面对这一幕也是吓的肝胆俱裂。</p>

更让他恐惧的是，天象。</p>

群臣能想到的道理，他又岂能想不到。</p>

罪己诏，和找个替死鬼，这还用考虑吗？</p>

是人都有求生欲，即便大难临头，他依然不肯就这样放弃。</p>

‘噗通’跪下，以头抢地，声泪俱下：</p>

“陛下，陛下，是他们污蔑臣啊……”</p>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此心日月可鉴呐，陛下……”</p>

朱元璋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但并没有直接宣布，而是装作惊疑不定的样子。</p>

群臣知道皇帝想要什么。</p>

“陛下，毛骧仗着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欺上罔下……”</p>

“利用陛下对他的信任，结党营私聚敛钱财……”</p>

是的，皇帝是圣明的，只是被欺骗了而已。</p>

这就是皇帝想要的。</p>

而现在，我们就要提醒陛下，您被骗了。</p>

果然，朱元璋脸上露出疑惑之意。</p>

刚准备开口继续表演，却见一名禁卫，未经允许就跌跌撞撞的闯进来。</p>

大声嘶喊：“陛下，太孙在箭亭坠马。”</p>

刚才还和菜市场一样热闹的奉天殿。</p>

霎时间，陷入了沉静。</p>

朱元璋‘噌’的一下从龙椅上跳起来，顺着台阶冲到那禁卫面前：</p>

“说，太孙现在如何了？”</p>

那禁卫战战兢兢的道：</p>

“太孙……太孙浑身是血，陈伴读正在抢救。”</p>

朱元璋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幸好孙福及时扶住才没有倒下。</p>

群臣也无不骇然，太孙重伤，麻烦了。</p>

太子一系的大臣则陷入了恐慌，就连最混账的常茂，脸都白了。</p>

太孙对他们的重要性，甚至还超过了太子。</p>

毕竟太孙有常家的血脉，而太子只是常家的女婿。</p>

亲疏远近一目了然。</p>

朱元璋深吸口气，勉强稳住心神，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外面：</p>

“走……去箭亭……”</p>

说完也没有理会群臣，就径直朝箭亭奔去。</p>

常茂这会儿也不傻了，拔腿就跟了上去。</p>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