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章 ——风浪越大,鱼越贵!(1 / 2)
两天前的夜晚。
关羽夜读的是《孙子兵法·兵六》一章中的——“声言击东,其实击西。”
这与《淮南子·兵戒训》中的“将欲西而示之以东”相呼应。
昨天夜晚,关羽读的是《孙子兵法·九地》一篇中的——“是故始如处子,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
这一篇,关羽还颇为嘚瑟的讲述给关银屏,让她耐得住寂寞,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今晚,关羽读的是《孙子兵法》中“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
简单点说,就是暗度陈仓,就是声东击西…
通过展示假象来迷惑敌人,背地里乘虚而入,突然袭击!
说起来,因为关麟那臭小子,关羽有三天都没读《春秋》了,而这三天读《孙子兵法》,他也的确产生了许多全新的感悟。
但…
那也仅仅只存在于理论上的感悟。
可上天仿佛,很希望关羽迅速的完成“理论联系实际”。
廖化的这一封急件,关麟那寥寥的数语。
直接把这一抹理论上升到了实践的高度。
——“贼将文聘,势必将出奇兵,夜袭伏虎山,焚烧战船。若战船毁,待至涨水期?关家军能如何?父亲岂不为论为襄樊笑柄!”
这话很符合关麟的语气…
一如既往的“没打没小”,一如既往的“跋扈嚣张”!
可偏偏…
这一番话,结合一连三天看过的《孙子兵法》,关羽突然就悟了。
——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
昨日荆江一战,若这文聘是诈败呢?
他的目的只是为了示敌以弱,展示假象来迷惑他关羽,将关羽的注意力集中在沔口大营,背地里就可以趁虚而入,突然袭击!
——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这是襄樊,要么不动,要么…就要死死咬住他关羽的软肋。
——声言击东,其实击西。
这一条更讽刺。
呵呵…关羽就呵呵了。
还引蛇出洞呢?丫的,人家文聘都将计就计…看似是攻关家军军寨,抢夺连弩等军械,实际上,他是为了那批战船。
呼…
想到此处,关羽长长的呼出口气,心情无比紧张。
账外,中军官正在点兵。
因为是急行军,只能是骑兵。
而关家军中能迅速集结起来的骑兵不过千余。
此刻,关羽的心境已是波涛汹涌。
这文聘,还有云旗,他俩…怕是再给关羽上一节生动的《孙子兵法》的军事实践课吧?
好一个声东击西;
好一个欲盖弥彰;
好一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若非云旗的这封信,险些就要阴沟里翻船了。
“父亲…”关银屏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四弟提出文聘一定会夜袭战船,故而…让父亲去救援。
可…且不提云旗判断的是否准确。
退一步说,倘若…云旗说对了,那襄樊出兵杀去伏虎山,是不是就意味着襄樊城内的空虚呢?
故而,关银屏大胆提议,“父亲,女儿以为…若能笃定那贼将文聘率襄樊之众去伏虎山烧船,父亲何不直取襄樊呢?这不是个机会么?”
关银屏的话让关羽骤然转过头来,他的丹凤眼开阖,直望向关银屏。
他那锐利的眸子里不住的射出精光,仿佛这一刻的关公,他看穿了一切。
需知,关羽的军事才能是卓绝的、是无可匹敌的;
他的学习能力也是超凡脱俗。
在性格上,他唯一的弱点是傲!
在军事上,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钻进那牛角尖中。
如今,关麟的一番话成功将他从牛角尖中拽了出来,对于关羽而言,整个眼界一下子就开阔了,他俨然洞悉了一切。
“银屏,怕是忘了那曹贼官渡之战时奇袭乌巢的行动!”
“当时,袁绍就是听信了谋臣郭图的提议,放弃救援乌巢,反倒是派主力军进击官渡,却在官渡中了埋伏,乌巢粮草毁于一旦,几十万大军也被迫投降,最终导致官渡之战的大溃!导致袁氏那诺大的基业几年内便分崩瓦解!”
“今时今日之文聘,又不是当年的那曹操么?”
这…
听到父亲的话,关银屏心头“咯噔”一响,父亲虽没有直接回答她。
可…她一下子就懂了。
倘若官渡之战时,袁绍优先去救乌巢,而没有急功近利的攻打官渡,那或许…那一战,那或许北方的局势就会彻底改写。
其实…
关银屏还是忽略了一点。
那便是官渡之战时,乌巢被袭…消息来的太突然了。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要做出最精准的判断,从容应对,对主帅的统率能力,以及对局势的判断力、前瞻性要求太高了,容错率太低了。
而如今的关羽,因为关麟的一封信。
他提前预判到了文聘的行动。
这与战船被焚毁后,才接到的噩耗截然不同。
他有着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判断。
无疑…因为有关麟的存在,今时今日的关羽与当初的袁绍,容错率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当然,两人的统率与局势的判断力也不在一个量级上。
此刻,关羽的眼眸变得愈发坚毅。
他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在无数火把的交相映照下,泛着“凛然”的杀气。
“——得得得!”
随着赤兔马的嘶鸣,已经有亲卫将赤兔马牵来。
关羽翻身上马…
关银屏连忙道:“父亲可否带女儿一道去?”
她深感如今局势的迫在眉睫,关银屏恨不得多帮父亲一些。
“银屏,为父要交给你更重要的任务。”
关羽的语气一丝不苟。
关银屏微微咬唇。
关羽的话接踵而出:“你即刻赶至另外两处大营,告诉埋伏的坦之、安国、维之他们,今晚无论听到什么消息,哪怕是你们的父帅身陷重围、九死一生,也决不得擅动,更不能驰援!”
这话脱口,关银屏先是一惊,可很快…她宛若刹那间就想明白了,一下子就懂了。
而此刻的关羽已经挥动马鞭。
“嗒嗒”的马蹄声响起,伴随着铿锵的马蹄,那赤红如血的赤兔马当先而去,一干关家军纷纷跟上他们的将军。
一时间,千余骑兵在夜幕下,宛若幽灵一般…疾驰着向南奔袭!
——杀往那伏虎山!
——杀往那战船所在。
这一刻…
关羽的脑海中莫名浮现起的是儿子云旗的一句话。
“——风浪越大,鱼越贵!”
关羽像是刹那间就悟透了这句话。
这话…
对于文聘今晚的奇袭如此;
对于他关羽,亦是如此。
胜机往往都是在险境、在绝境中求得的!
…
…
“——几本了。”
关麟坐在长沙郡的馆驿,询问面前的糜阳。
他看起来心情不算好,有些烦躁,他问的是张仲景弟子的背书情况,却发现手在发抖。
关麟惊愕的望着自己的手,却发现,还是无法不担忧老爹那边。
伏虎山的两百多艘战船,到底能保住么?
信送到了么?
文聘动了么?
老爹动了么?
一切的一切,都还来得及么?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两百多艘船,对荆州,对关家军,对老爹关羽,乃至于对他关麟都太重要了!
“四本了。”糜阳如实回答,“起初那杜度还颇为排斥,可…不知为何,昨夜过后,他像是沉溺于其中,今日的午饭都顾不得吃…完全是忘我了一般,还有那韦汛,甚至向张三爷讨个笔,不时的还做些笔录,像是一本正经…看来,他俩心中的节是解开了,四公子这道题,又找到了最优解。”
题…
关麟很佩服糜阳这等痴迷于数学领域的年轻人,凡事一切都能与数学扯上关系。
只是,关麟的心事不在这边…
他随口道:“让他们继续背吧,另外,告诉我三叔,想办法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免得熬出病来,可就不美了!”
言及此处,关麟的眼眸转向一旁的窗子。
仿佛,他的眼芒穿过了窗外的漆黑,穿过了湘江,穿过了扬河,穿越到了那伏虎山,穿越到了那两百艘战船搁浅之所。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关麟的眼瞳中,一如既往的是满满的担忧。
却在这时。
外头的麋路跌跌撞撞的进来,“不好了,四公子,有一年轻人打上门了!”
关麟一听,顿时怒了。
他关麟住着的驿馆?也敢打上门?
这非但是不把他关麟放在眼里,简直也不把他爹关羽放在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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