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们失去了一切，但是获得了自由（2 / 2）

因为朝廷的风力舆论，现在还是集中在了王崇古这个族党叛徒的身上，特别是王崇古要因功入阁了，王崇古更加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了，陈学会的问题，倒是没人关注了。</p>

毕竟人带着孩子，回来了。</p>

若是三娘子的妹妹不回来，或者回不来，陈学会才是麻烦缠身。</p>

陈学会不由的想起了汪道昆，汪道昆在松江府主持清丈之事，惹了一身骚，某日汪道昆早上醒来，忽然看到了身边多了个女人，很快这件事就被御史听闻，汪道昆被弹劾强淫民妇，最后这件事的处置是汪道昆纳了这个民妇为妾。</p>

汪道昆也没拿这个妾室如何，在清丈斗争结束之后，这妾室也活的好好的。</p>

大明的读书人是阴毒的、是心狠手辣的，这不是三娘子的刻板印象，而是实情。</p>

“俺答汗请金印之事，朝廷绝不可能准许。”陈学会和三娘子叙旧之后，阐明了自己的态度。</p>

“大明朝廷不准，俺答汗还是要去的。”三娘子十分肯定的说道：“这是他第四次前往西宁了，嘉靖三十七年、三十八年、隆庆二年，俺答汗多次从河套南下，相继击破了亦不剌部、卜儿孩部等，大明朝廷想拦，是拦不住的。”</p>

俺答汗四次征伐青海、两次攻伐瓦剌，武功赫赫，如果不是河西走廊在中间拦了那么一下，青海、河套会连为一体，成为大明西北的心腹大患。</p>

“这就是大明不给金印的缘故，河西走廊是大明的河西走廊。”陈学会十分坦然的说道：“俺答汗是很厉害，用你们草原的话说，长生天的光辉重新照耀到了西宁。”</p>

“如果给了俺答汗都督金印，那河西走廊就是俺答汗任意进入的通道了。”</p>

陈学会当然知道俺答汗很强，对瓦剌、对西宁诸戎狄、对大明，都是屡战屡胜，战争的胜利，让俺答汗的凝聚力极强，但是随着俺答汗的腿疾愈加严重，他的个人威信急速衰弱，才让三娘子有了可乘之机。</p>

“俺答汗是要信佛了吗？”陈学会忽然开口问道。</p>

“是。”三娘子面色骤变，但还是回答道。</p>

信佛，对大明而言是个好事，草原人一旦信佛，就会失去进攻能力，比如北宋的心腹之患辽国，就是信佛之后，变成了佛国，失去了进攻的能力，和北宋互相比烂。</p>

“草原信奉长生天，成吉思汗直译为：赖长生天之力而为汗者，天神选定为汗，俺答汗作为黄金家族，岂不是背弃了祖宗？”陈学会满是笑意的说道。</p>

“俺答汗是草原的叛徒。”三娘子终究是无奈的说道。</p>

俺答汗在信佛这件事上非常执着，这代表着俺答汗不仅背弃了草原的神，还背弃了祖宗，三娘子也反对，但是固执的俺答汗一意孤行。</p>

朝廷不给金印，俺答汗要去西宁，朝廷给金印，俺答汗还是要去西宁。</p>

三娘子不甘心的说道：“朝廷给了俺答汗金印，对朝廷也有好处，大明在经略东北，那么西北就要安稳一些，俺答汗顺利去了西宁，对大明在东北的经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p>

“廷议已经有了决议，不会更易。”陈学会十分明确的回答了这个问题。</p>

“真是可惜。”三娘子只好接受了朝廷这个决定，因为朝廷已经形成了决议，哪怕发现错了，也会一路走到底。</p>

大明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大明皇帝的圣旨是金口玉言，可在万历初年，大明廷议结果的效力，甚至超过了皇帝的圣旨，一旦廷议通过，那就代表着大明的最高意志，即便是错也会坚决执行下去。</p>

这也是张居正被万历皇帝清算的理由之一，张居正实质性的威胁到了皇权。</p>

高拱的倒台是因为他想要敲掉司礼监，威胁到了皇权，张居正死后被万历皇帝清算，也是因为张居正威胁到了皇权。</p>

“这次扩大边贸之事，廷议已经准许了吗？”三娘子笑着问道。</p>

“忠顺夫人消息灵通，即便是在板升，比我得到的消息的速度还要快。”陈学会确定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p>

在之前，大明御前会议结束后，朝臣们还没收到明确的消息，在草原的俺答汗就已经知道廷议在讨论什么了，而且俺答汗知道的朝臣们还要确切。</p>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改变了，三娘子收到的消息是陈学会让他的妾室传递给三娘子的。</p>

“朝廷要什么？”三娘子眉头紧蹙的问道。</p>

“马匹。”陈学会笑着回答道：“确切的说是战马和种马。”</p>

“那不可能的。”三娘子斩钉截铁的说道，战马和种马，涉及到了北虏的生存之本，机动能力。</p>

陈学会却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俺答汗不卖没关系，我们问土蛮汗买就是了。”</p>

“陈冬卿留步！”三娘子大惊失色的说道：“大明近来有戎事，不就是要打土蛮汗吗？”</p>

“打仗也可以做生意啊，不耽误的。”陈学会离开了三娘子的房间，没有任何的留恋，三娘子别说朝见陛下了，这次入京，恐怕很难有什么收获了。</p>

朝廷扩大的边贸是买良驹和种马，俺答汗不卖，大明就问土蛮汗买。</p>

陈学会没有离开会同馆驿，而是在找到了泰西使者黎牙实。</p>

“早上的时候听到喜鹊在枝头欢快的鸣啼，就知道有贵客上门，陈冬卿的到访，真的是让我格外的惊讶还有欣喜。”黎牙实笑容满面，他在大明这几年，养尊处优，生活安定，眼看着富态了几分。</p>

黎牙实是费利佩二世任命的菲律宾总督、特使，可是这个总督不在棉兰老岛，而是在大明的京师。</p>

黎牙实已经习惯了京城安逸的生活，对在海上与风暴、巨浪、土著搏杀的日子，已经变得陌生和恐惧了起来。</p>

大明无所不有，而且对黎牙实还算客气，如果让黎牙实选择回到泰西，还是留在大明，黎牙实一定会反复犹豫。</p>

这里对他而言就像是天堂。</p>

亲慕友人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p>

“你已经学会大明读书人客套话了。”陈学会示意黎牙实就坐。</p>

二人客套了一番之后，陈学会试探性的问道：“泰西人是怎么心安理得的贩卖奴隶的？”</p>

“污蔑！这是污蔑！我们什么时候贩卖奴隶了？我们是他们的引航者，带领他们走出愚昧、落后的生活，让他们获得了新世界，重新活着，自由的活着！”黎牙实一听这话，就直接破了防，十分大声的争辩道。</p>

“对对对，我就是来学这个的！”陈学会一听，十分惊喜的说道：“就是这样。”</p>

黎牙实一听人直接傻了，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对于人丁买卖，陈学会必须要跟泰西人取取经，他们的在这方面，总是那么的领先。</p>

张居正的诡计就有开放倭国女子度种，但是不让倭国女子回倭国这样一个禁令，就是任何一个倭国女子都可以把自己卖给大明商贾，进而以婚嫁的名义，嫁给大明人。</p>

赎身的钱名曰彩礼。</p>

陈学会把自己的来意说明。</p>

黎牙实听完之后，连连点头说道：“这不是很好了吗？不存在人丁买卖的事，哪里有人丁买卖？只不过是倭国生活太过于艰难，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嫁到大明，这不是很好的故事吗？”</p>

“大明在遮羞这件事上，和泰西的功力，已经不相伯仲了。”</p>

“还是有所欠缺的。”陈学会面色凝重的说道：“那要是消灭其道统，扫荡其巢穴，应当如何遮羞呢？”</p>

黎牙实思索了片刻，回答道：“一个有限的、封闭的、愚昧的、黑暗的、沉重的宇宙被无限的、开放的、文明的、完美的、秩序的宇宙所代替。”</p>

“击碎了天空和天国后，告诉他们，他们获得了自由。”</p>

陈学会恍然大悟的说道：“哦，如此，他们失去了一切，但是获得了自由，好好好！这方面，果然泰西才是宗师级的人物啊。”</p>

自由是一种话术，失去了一切却得到了更重要的东西，这个自由可以是公平、正义、平等等等，就看怎么去包装和描述了。</p>

“你这是在夸奖还是谩骂呢？”黎牙实已经入京好几年，已经能够分辨好赖话了，很显然，陈学会在骂人。</p>

陈学会，真的学得会，泰西这些个话术、叙事风格，是个不错的路数。</p>

大明册封琉球国王尚永的诏书由海防巡检送到了松江府，大明皇帝任命松江巡抚汪道昆为正使、操江提督萧崇业为副使，陈璘为平倭将军，前往琉球册封了琉球国王，帮助琉球国王平倭。</p>

这次册封的船队，可不仅仅一艘封舟，随行的五桅过洋船共有十三艘、三桅夹板巨舰三十六艘、四百料战座船七十二艘，军兵将校共计三万余人，客兵三千余的水师，前往琉球。</p>

这几乎是松江府能够动用的全部力量，而浙江福建沿海共计八府之地，也将提供四百料战座船共计百余艘，云集松江、宁波市舶司，等待着信鸽的消息，随时准备策应大军。</p>

四月份，正是信风最适宜之时，只需要三天的时间，就可以赶到松江府，而且这段时间也是海上风暴最少的时间。</p>

四月十七日，汪道昆、萧崇业、陈璘在新港的观潮楼齐聚，准备明日海航之事。</p>

“陛下的意思是，这次去琉球平倭，但是也不平倭。”汪道昆开始解读圣旨。</p>

萧崇业疑惑的说道：“什么叫平倭又不平倭呢？”</p>

“如平。”汪道昆十分确信的说道。</p>

来不来？如来；平不平？如平。</p>

“陛下的意思是武装巡游为主，绕琉球转一圈，就直接回到松江府市舶司来。”陈璘看萧崇业一头雾水的模样才解释了陛下的圣意。</p>

此番出海，只是武装巡游，而不是真正的作战，究其原因，其实还是大明要扩大在琉球的影响力。</p>

琉球国王急于摆脱倭国对他们的控制，那么见识到大明强横的水师力量之后，琉球国王会付出更多的代价，来请到大明的天兵天将。</p>

大明的条件再苛刻，也没有倭寇的条件苛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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