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周亚夫:我功劳太大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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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这一番话,周亚夫的语调中,却是莫名带上了些许感慨。</p>

“此战,吴楚之乱得以平定,我立下的功劳,是很大的。”</p>

听闻周亚夫这稍带自夸意味的话,程不识并没觉得哪里不对,只自然地点下头。</p>

――如果说贡献,那肯定是在睢阳主战场血战两个多月,将吴楚叛军硬生生挡在睢阳以东的梁王刘武,属于此战贡献最大的一人。</p>

但决定此战最终走向的,无疑是派兵夺下淮泗口,一举破灭吴王刘濞‘位即九五’之美梦的太尉周亚夫。</p>

尤其接下来,周亚夫还要守住昌邑,挡住刘濞濒死前最后的反扑;</p>

叛军主力溃散之后,还要依次平定赵、齐、吴、楚等地――也就是大半个关东。</p>

毫不夸张的说:此战,长安朝堂之所以能获得最终胜利、吴楚之乱之所以能被顺利平定,周亚夫的功劳至少在一半以上!</p>

剩下不到一半,就算是归梁王刘武所有,也更多是‘苦劳’。</p>

虽然不知道周亚夫为什么要在眼下――在叛乱还没完全平定的当下,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夸自己‘功劳很大’,程不识也还是没觉得这有什么。</p>

武人,尤其是汉家的武人,几乎是天底下最讲道理的群体。</p>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p>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p>

有这个功劳,那你就算是拽破天际,那也是你应得的!</p>

没这个功劳,你就算是被踩进泥里,也完全是你自己没本事,怪不得旁人。</p>

但周亚夫显然不是单纯想要显摆自己。</p>

或者说:作为如今汉家军队中最顶尖的一批将领――甚至是最顶尖的那一个,周亚夫,显然已经不再是个单纯的武人了。</p>

周亚夫,还是一个政治人物,也必定会是一个政治人物。</p>

合不合格另说――至少他是……</p>

“说这些,不是想要炫耀自己的武勋。”</p>

“而是想告诉程都尉:此战过后,我大概率无法再领兵出征了……”</p>

回味着周亚夫在此次吴楚之乱中,已经立下、即将立下,以及必将立下的功劳,程不识正要组织一下语言,顺着话头好好奉承一下周亚夫;</p>

突闻周亚夫这急促的转折,程不识不由得为之一愣,稍呆愣片刻,旋即便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去。</p>

――功高震主。</p>

冷兵器时代,每一个顶级武将,都永远绕不过的一个话题。</p>

诚然,比起那些因为功高震主,而不得善终的武将,周亚夫的情况稍好一些。</p>

毕竟当今天子启羽翼丰满,又正值年壮,就算周亚夫功高,也不大能震到天子启这个‘主’。</p>

但也已经无限趋近于临界点;</p>

再往前一步,哪怕是再小的一步,也很可能让天子启生出‘不除此僚,寝食难安’的念头。</p>

所以,为了能带着这泼天大功善终,周亚夫最好的选择,就是从军中隐退。</p>

以后跻身庙堂也好,归养故里也罢――只是无论如何,都绝不可再染指兵权。</p>

而这就意味着此战,即是周亚夫扬名青史的成名战,也将是这位千古名将的绝唱……</p>

“绛侯……”</p>

意识到周亚夫即将结束军伍生涯,程不识只觉一阵悲从中来。</p>

周亚夫倒是颇为坦然,仍带着那抹轻松的笑容,面带赞赏的对程不识微一颔首。</p>

“急流勇退,需要大勇气、大智慧。”</p>

“――我或许没有那样的智慧,但至少有这样的勇气。”</p>

“毕竟过往百十年,因功高震主而不得善终的前车之鉴,实在是太多太多……”</p>

语带唏嘘得道出此语,周亚夫也稍敛去面上笑意,悠悠发出一声长叹。</p>

接下来的话语中,周亚夫的语调,也随之带上了若有似无的遗憾。</p>

“没能率领我汉家的锐士,和匈奴人大战一场――这将是我毕生的憾事。”</p>

“但能为我汉家,平定这场虽然只有不到三个月,却也荼毒了大半个关东的吴楚之乱,我也算是‘不堕先祖之威名’。”</p>

“只是在我之后,我汉家的将军――尤其是年轻的将军,便将很难再有可堪一用者。”</p>

“如那骁骑都尉李广,知之身先士卒,却不知筹谋布局、进退列阵;”</p>

“又如那中郎将郅都,分明是个将军的胚子,却非要拿着一本《韩非子》,去朝中走酷吏的路子……”</p>

“我找了很多年。”</p>

“我汉家在我之后,可堪一用的下一代将帅――我找了许多年,也观察了很多人。”</p>

“在我看来,依程都尉的才学,应该是能在我之后,扛起我汉家的帅旗的……”</p>

周亚夫此言一出,程不识何尝听不出:太尉周亚夫,这是隐晦的表示想要收自己为弟子,以传授兵阵方面的毕生所学?</p>

就算是不记名、非正式的那种,单是这传道受业之恩,也足以让程不识,将周亚夫视作毕生的老师!</p>

只是和骁骑都尉李广所不同:程不识的稳重,不单体现在用兵之上。</p>

在政治方面,程不识,也同样稳妥到让人叹为观止……</p>

“太尉急流勇退,即没有为难陛下,也没有难为自己――这实在是令末将拍马都不能及其一二的大勇气、大智慧!”</p>

“只是末将一生持重,为人处世,乃至排兵布阵,都向来只求一个‘稳’字。”</p>

“――守成有余,却进取不足。”</p>

“像我这样的人,或许可以守一座城、一个郡。”</p>

“但让我来指挥一场大战,最好的结果和最差的结果,恐怕,都只是不败而已……”</p>

程不识这么说也没错。</p>

作为一个将‘稳’字贯彻一生的男人,程不识用兵一板一眼,步步为营,出不了大篓子,但也很难立下大功,自更不用说奇功。</p>

但这些话由程不识本人说出,显然就不是这个意思了。</p>

――作为武人,程不识当然也有着建功立业的信心和展望。</p>

之所以这么说,与其说是否定自己,倒不如说:是在委婉的拒绝周亚夫。</p>

听出程不识的这层意图,周亚夫却并没有感到失落,又或是恼羞成怒。</p>

只深深看了程不识一眼,才将眼中,那更多了三分的欣赏之意敛去;</p>

含笑低下头,看着面前写有军报的竹简。</p>

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竹简合上,抬头望向程不识,深吸一口气。</p>

“叛军差不多要动了。”</p>

“――东南方向的佯攻,我派了几员宿将。”</p>

“西北方向,就交给程都尉独自应对。”</p>

很显然,这是考验。</p>

全权指挥作战,应对吴楚联军主力的夜袭+强攻,是周亚夫对程不识的考验。</p>

至于考验什么,二人心里都清楚;</p>

但这除了是考验,也同样是周亚夫对程不识下达的军令。</p>

对于骁骑都尉李广而言,军令,或许只是一块用来擦屁股的厕筹;</p>

但对程不识而言,军令,当真如山……</p>

“喏。”</p>

最终,程不识领命而去。</p>

而在身后,望着程不识离去时的背影,周亚夫才刚压下去的嘴角,也终是再度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p>

“好啊……”</p>

“好……”</p>

“无论是用兵还是做人,都远非那骁骑都尉李广所能比;”</p>

“好……”</p>

“好………”</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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