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吃啥补啥（1 / 2）

离暗绝地戍边·侠踪镇。</p>

冬日寒风凛冽，万寿湖冻出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出山水夜色。明月星斗都洒在冰面上，烁出道道华光。</p>

湖边，一座螭龙冰雕静静伫立，它的轮廓在月华之下格外清晰。码头的亭子挂着冰棱，梁柱的油泥胶漆都已经风化，诉说着它的悠久历史沧桑岁月。</p>

炙热滚烫的精钢剑雕出最后一块龙鳞，修剪龙爪龙须，玄真道人舒出一口烈火真元，眼耳口鼻都冒出灿烂灵光。</p>

他五官中正，容貌俊朗，一身华贵紫衣绣了金丝符箓，有道篆法印罡风护体。长发飘飘却不束髻，一眼看去仙风道骨狂放不羁。</p>

单从颜值这方面来看，谁能想到这英伟不凡的元婴仙长，是个逼良为娼的老畜牲</p>

“师父好手段！——”</p>

——跟着玄真一同前往离暗绝地历练寻宝的记名弟子们，都躲在亭子里拍手叫好。</p>

玄真收剑入戒，飘进凉亭来到学徒面前，要详解剑招。</p>

“用器之法千变万化，把功法融入衣食住行，勤勉锻炼堪可一用。”</p>

“为师方才施展雕冰画龙之技，也是屠龙之术——此剑二十三路六十六种变化，你们可悟得出几成？”</p>

说罢，玄真道人就负手而立，一副高人风范，任由万寿湖侠踪镇方向吹来的寒风去搅乱他的秀发，要把架势做足。</p>

有鹤发童颜老态初显的记名弟子应道：“师父！我悟了八成！”</p>

“胡说八道！”玄真不假思索立刻骂道：“你一个骨血酥烂难稳道基的土灵根，筑基用了一百年！凝丹也要六十四年！白发爬到灵台根骨里去的老东西——只看了一遍！也敢口出狂言说自己悟了八成？”</p>

“我真的悟...”白发弟子还想辩解，却叫玄真道人一眼瞪得浑身发抖，不敢讲话了。</p>

“飞虎！你悟了几成？”玄真装模作样，向亭子另一边挖开冰湖钓鱼耍乐的年轻人大声发问。</p>

“师父剑术精绝，出手神速，徒儿哪里能看得清唷？”飞虎头也不抬，只顾拿捏钓竿。</p>

玄真内心欢喜，却不能表达出来——</p>

——他暗想，这陈国皇室送来的质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不光天赋出众，讲出来的话听着就舒坦，令人道心圆满。</p>

没等玄真道人爽够，飞虎小子提拉鱼竿，从冰面窟窿眼里扯出一条足有四尺三分长的大红鲤鱼。</p>

“喏！神剑！神剑！”</p>

飞虎惊叫道——</p>

“——师父神剑！”</p>

玄真不明就里，颌首佝身来到飞虎跟前追问：“你又悟了甚么？”</p>

飞虎搂紧了怀中大鲤，满脸欣喜。</p>

“师父打剑雕龙都吓不走湖里的鱼！发劲施力已经细致入微！行气运功更是臻至化境——弟子去内门宣武殿听五代长老施法授课，也未曾见过如此神剑！”</p>

玄真道人云淡风轻，挥袖行功，飞虎小子怀里的大鲤鱼被一股真元之力送回水中。</p>

“哎！”飞虎惊叫，还想去抓。</p>

“油腔滑调！为师最听不得这种花言巧语！乱我道心！”玄真指着飞虎的鼻子教训道：“这鱼你别想要了，不可伤害天良滥捕滥杀，知道了吗？”</p>

飞虎嘟囔着：“知道了，师父...”</p>

嘴上是这么说，玄真心里早就乐开花了。</p>

既然陈飞虎如此捧场，那配合演出的大鲤鱼也得放生，要修功德的嘛。</p>

在场八位记名弟子无一例外，都对玄铁坊这位记名师父心服口服。谈到学术交流传道授业的事情，都是毕恭毕敬的态度，师父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p>

过了半个时辰，从凉亭小路匆匆跑来一位吹火童子，半道上就开始大声嚷嚷。</p>

“师父！师父不好啦！不好啦！”</p>

玄真道人应声看去，立刻喝止：“冒失莽撞！成何体统！？”</p>

吹火童子见到众多师兄弟，马上作揖行礼，小心谨慎来到师父耳边，轻声说道——</p>

“——兰师姐的灵玉碎了...”</p>

这个兰师姐，说的就是兰傲霜。</p>

至于灵玉，跟着玄真来到离暗绝地历练的弟子们，都有一件求救信物，它算不得法器法宝，是成双成对的灵感简书。一半留在师父身边，另一半交到弟子手里。</p>

弟子身处绝境性命攸关之时，可以击碎灵玉发信求救。师父也能根据简书的灵力来搜索定位，找到受困的徒弟。</p>

不过对于玄真道人来说，这就是意料之中的事。</p>

兰傲霜的灵玉根本就不在她自己手上，早就被玄真道人收走，在此时突然崩碎毁坏，也是玄真道人为了洗清杀人嫌疑所作掩饰。</p>

“兰儿出事了？”玄真紧张急切问。</p>

吹火童子从衣兜里取出黄帛，呈来碎裂玉简，满脸惊恐声音打颤。</p>

“心血都渗出来了！师姐她死了？！”</p>

碧玉碎石当中，有一片暗血污痕，这代表祭炼书简的弟子已经身死道消。</p>

众弟子皆是沉默不语，渐渐退散开，却没有走远。</p>

玄真道人怒目圆瞪，捏紧了拳头，要与众多弟子讲起胡编乱造的故事。</p>

“怎会如此？！兰儿？！兰儿！”</p>

他悲切愤怒，口口声声喊的“兰儿”，却是三个时辰之前，用十四支飞剑封绝经脉，毁坏道基，变成人肉烤串的兰傲霜。</p>

“傻徒儿呀！~我的傻徒儿...”</p>

陈飞虎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说话。</p>

白发苍苍的记名弟子依然在观察冰雕，想悟出玄烨剑诀的真谛，要证明给师父看。</p>

余下六位学徒各自找到亭子里的合适位置，或坐或立，或是坐立不安的看着师父。</p>

“为师早就知道你灵根缺损，可是...”</p>

玄烨哀声叹气——</p>

“——可是为师没有能力为你改换根骨呀...”</p>

“你真是太傻了，居然孤身一人跑去绝地采药寻宝...”</p>

“狗老天！狗老天！为何要如此折磨我的徒儿！！”</p>

吹火童子立刻应道：“师父！是我的错！”</p>

“你有什么错？！”玄真骂道：“混账东西！你倒是说清楚！”</p>

“我一定要跟来...我...”吹火童子低眉垂眼，又偷偷瞥了瞥众多师兄弟：“师父为了保护我们，才不敢离开仙踪镇——兰师姐走得太急太快了！”</p>

突然之间，亭子里冒出一声冷笑，师兄弟们不能辨清方位，也不知道是谁在讪笑。</p>

“谁！”玄真顿时火冒三丈。</p>

陈飞虎连忙把脑袋埋进湖里，生怕被师父发现——</p>

——凡俗世界帝皇之家的小儿子早就心知肚明，把兰傲霜的真实死因也猜了个七七八八。</p>

“刚才是谁？！谁在发笑？！”玄真两眼通红，哪里还有刚才震耳发聩的哀思，话锋一转。</p>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有人嫉妒兰儿。”</p>

“她是庶出贱民，伽蓝古刹收养的花奴药奴！”</p>

玄真震声厉喝——</p>

“——再怎样！她也是你们的师姐！”</p>

“为师走上仙途，本着救苍生的大誓愿，要传道育人是有教无类！从未嫌弃过兰儿的出身！可是你们呢？！听见兰儿的死讯！你们居然能笑出来？”</p>

从凉亭一角传出女弟子的轻声疑问：“或许兰师姐没有死呢？”</p>

玄真眼神频频闪动，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也没有事前演练，没有心理准备。</p>

女弟子接着追问：“师父，至少把师姐的遗体带回来吧？我想见她最后一面...”</p>

此话一出，玄真杀心骤起——</p>

——遗体？什么遗体？</p>

这傻婆娘在问什么？我怎么知道兰傲霜的遗体在哪儿？难道她清楚？她明白？她看出来了？</p>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p>

螭龙冰雕处传来欣喜嬉笑！</p>

“成啦！我成啦！”</p>

白发弟子拿捏木剑上下翻飞，对着冰雕敲敲打打，止不住内心喜悦，内心确信自己看清了玄烨剑诀的套路变化。</p>

“成了！师父！我成了！”</p>

“原来就是你这畜牲在笑！”玄真逮住这不识好歹的学徒，带到凉亭外抽打耳光——打得鼻血横流眼眶发黑，血丝都要爬到瞳仁去。</p>

众弟子在一旁听见哀嚎惨叫，不敢声张，更不敢替其求饶。</p>

“逆徒！”</p>

好像还是不解气，玄真这不识好歹的白发苍髯的老徒弟举过头顶，砸得青石路都裂开，弟子口吐鲜血目呲欲裂，又受了几脚，终于惨叫都喊不出来了，只能慢慢狼狈爬走。</p>

玄真道人吐出一口恶气，表情恢复如常，淡淡对身后的徒弟们说。</p>

“为师想清静一会儿...”</p>

徒弟们非常识趣，立刻从凉亭各处退走，也没有私下交头接耳的意思，万不敢在玄真背后说三道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