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批发商（1 / 2）

1980年的“五一”劳动节，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就是中南海“伟大领袖”故居重新开放，有计划地安排群众参观游览。</p>

而“五四”青年节当天，发生的最为重大的一件事，是“民航京城管理局”和“香港航空食品有限公司”合资经营的“京城航空食品有限公司”在首都机场开业。</p>

其意义在于这是京城的第一家合资企业。</p>

至于整个五月，对社会造成轰动影响的最新事件，则是刊登在《国家青年》第五期杂志上的一封由黄晓菊和潘玮共同署名为潘晓的读者来信，《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p>

这一封诉说青年对生活发表苦闷的文章，因为太具有时代的现实意义，且感情真挚而激愤，终于引发了六万封来信读者的对“当代青年思想意识形态”的大讨论。几乎“热”了整整一个夏天。</p>

无独有偶，同样是这个月。丹东电视台和国家电视台联合录制的电视剧《新岸》，也在银屏上播出。</p>

这部电视剧是根据报告文学《走向新岸》改编的。女主角的原形刘艳华恰恰是一位曾经失足的女青年。她在重新寻找生活方向的过程里一次次受挫，所遭受的社会歧视、冷遇，和难以摆脱的心里阴影，同样引发了许多人的同情和深思。</p>

于是《新岸》播出后，与“潘晓讨论”形成了一种互动的思想浪潮。竟让整体社会都开始关心生活中的一个异类现象——失足青年。</p>

但说实话，这对洪衍武可不是什么好事。</p>

因为首先这种社会现象重新揭开了他心里某处的伤疤。</p>

在刘艳华的身上，他分明看到了“糖心儿”的影子。这让他克制不住地重新思念起她来。说不好什么时候，抽不冷子，心里就会乱一阵，疼一会儿。</p>

他又忍不住给“宝姨”打了电话。但和想象中一样，依然没有音信。“宝姨”还是安抚他，保证有了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p>

但这种牵挂，这种惦念，是让人心乱如麻、以成眠的。</p>

其次，就是洪衍武本人作为“失足青年”的现成例子，一下变成身边人眼中的焦点了。</p>

凡是他认识的人，不论邻居还是同事，总要把带有同情和矛盾的眼神凝视在他的身上。</p>

不但边大妈要找他谈话，认识的那三个警察也挨个来找他，了解他的思想动态。</p>

这种滋味让人可实在别扭，而且盯着他的眼睛一下多了，也弄得他干什么都不方便了。</p>

要知道，现在洪衍武可是忙得很呢。就为了持续不断换过来的外汇券，他必须保证充足的现金来源啊。</p>

就说几个月来他把库存的电器处理了一大批，而且“刺儿梅”的钱暂时还可以挪用。但他手里现金也就十七八万，严格说也就勉强够维持俩月的。</p>

幸好他手下有的是人。为了多做点生意，他就从电影院门口抽出二十个机灵人儿来。每天让这帮小子拿假介绍信泡在京城旅馆里。跟各路采购员交朋友套磁，拉生意搞推销。</p>

而他和陈力泉亲自负责采购，做现场交易。</p>

但这样，每天下午他们就不能着家了，怎么也得天黑了才能回来呢。</p>

要说搁平时没事，现在可就不行了。因为谁见面儿都问问他们俩“又回来这么晚啊？”“忙什么去了？”光每天糊弄、敷衍周围这帮人，让人家不起疑就够费劲的。</p>

这反倒是让人感到一种“人生的路怎么越走越窄”的苦恼了。</p>

另外还有一件事洪衍武也在抓紧事件办。那就是在抢在月中之前，他还得尽全力再收敛一次印石和字画。</p>

为这个，他把买“猴票”的事儿都往后拖延了。</p>

怎么这么急呢？</p>

不急不行啊。</p>

敢情由于经常收购，他已经成了一些店铺的熟客了。上月末，有些店就告诉他了，说紧急接到上级通知，5月15日到5月17日，店里所有的好东西，至少有小一半要造册，收拾好给送走。</p>

这是因为5月31日至6月23日，京城要在香港举办首次的出口商品展览会。上面考虑产品的多样性，临时增加工艺品一项。</p>

他心里当然明晰啊。这些好东西国内是白菜价儿，外宾、港客到了京城，就专买爱这些东西。现在要主动给人家送到那边儿去，还能回得来啊？</p>

还别说这个了，十有八九出去一次，国内的干部就明白行市了。等他们回来，这些东西不跟着涨价才怪呢。</p>

买！必须得买！时不我待啊！怎么也得爷挑完了，才能轮到这帮“港怂儿”啊。</p>

就这么着，这些事儿都凑在了一起，还能让人拾闲儿吗？</p>

说实在的，每天下午洪衍武就跟消防员紧急出动似的，带着陈力泉满京城的乱串游。</p>

一会儿琉璃厂，一会儿旅馆，一会儿又奔友谊商店，一会儿又去“天桥剧场”取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