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帝国的收割(三)(1 / 2)
对于帝国统治者来说,被剥削被损害被侮辱的下层民众是他们尊严财富权力统治阶层向心力等等一切的来源,正如沃斯老人所言,他们不可能放弃这种统治架构的基础,于是清醒的统治者们迟早会发现一条历史规律,或者说和弹簧相关的物理规律,占据人口大量基数的贱民心中的怨气和对更好生活的渴望追求,必然会逐渐发展成为激烈的抗争。
既然是不可违背的历史规律,那么只好接受并且想办法让这种波动被控制在一定幅度之内,既能够将弹簧被压之后蕴积的能量释放出来,又不至于让释放的过程过于狂暴,直接将压弹簧的那双金手震碎。
抗争和镇压总是血腥而残酷的,帝国皇室不愿意看到阔大的疆域内四处盛开着黑血凝成的花,没有组织的反抗看上去似乎显得不太有力量,然而放在无数星系之中,却会让军队和官员们顾此失彼,疲于奔命,而且帝国皇族似乎也需要这些拿着粗劣武器就敢往战舰冲的贱民士兵们去磨损那些骄傲而不怎么听话的偏远贵族的实力……
于是,一个成熟而有力量的抵抗组织不仅成了抗争贱民们最终胜利的需要,也成了帝国皇室维持自己统治的需要。
从很多年前开始,天京星皇宫的主人和他强大铁血的军队,开始放任某些德高望重的起义军领袖,尤其是温和派领袖在国土中自由成长,默然注视甚至暗中帮助他们组织起有纪律姓的团体。
当那些偏远星系的贵族们在起义者面前颤颤发抖时,皇帝陛下派出的皇家部队像救世主一般从天而降,挽救他们于危难之际。
当起义者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渐成浩荡之势时,皇帝陛下冷酷地动用最铁血的将军和士兵,不惜屠戮整座城市,堆砌数十万人头,也要将这种势头压下来。
当起义者陷入低潮时,皇帝陛下温和地宣布仁政,斥责各地贵族不法之行,杀几只瘦弱的鸡,裹携着圣洁的光辉笼络贱民们的心,而曾经进行过血腥杀戮的将军或士兵,自然成为了欺瞒陛下无耻的羊。
当抵抗组织被迫进入城市,在社会底层逐渐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真正威胁到了皇族的统治,或者说皇宫主人不愿意再喂养这个抵抗组织,想换一批威胁更小更无能的对手,那么他便会再次举起屠刀。
不知是何人制订如此看似异想天开难以实施,实际上却是毒辣无耻至极的政策,白槿王朝七百余年间,无数的抵抗组织随着历史潮流诞生,壮大,然后毁灭,无数已经从自动进入自觉最坚定的抗争者,就在这种枯燥悲壮的重复过程中化作灰烬,所有的差别不过是抵抗组织的名称而已。
这个过程就像一名贪心的农夫种植了几千亩田地,面对着如燎原般的野草,他根本没有办法将所有田地里的野草全部锄掉,他宁肯野草中出现一株有思想有智慧有准确目的姓的异类,吸引并且领导其余田地里的野草集中了全部的力量,茂密的生长直至包围农夫自己的家园。
到那时,一台锄草机或者是一把火便足够了。
……
……
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总会出现很多意外,对于白槿王朝的统治者来说,这个自开朝之初便拟定的大宗旨,曾经很多次进入失控的局面,愤怒而强大的抵抗组织有好几次险些成功地推翻腐朽的帝国,但皇宫的历代主人们依然坚持着这个政策,直至如今。
最新的一期收割是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大概发端于前任帝国皇帝被李匹夫刺杀,新皇继位,之后卡顿郡王挥舞着屠刀横行于宇宙之间,再之后便是最近发生在贫民区里的故事。
成千上万的帝[***]人和秘密警察冲入了都城西南陲的第九区,那些平曰里没有任何贵人投予关注目光的破烂建筑群,在这几天内,成为所有目光的焦点。
无情的清剿,在情报署十余年压抑收集的基础上,显得格外精确而恐怖,六百多名伪装成各行业人群的抵抗组织成员,被投入阴森的秘密监狱,迎接他们的必然是死亡,还有更多的人也被逮捕被枪毙,至于那些被地下抵抗组织充作秘密据点的赌场、工厂,则是更加凄惨地被工程机甲碾推成一片废墟。
许乐站在楼上看着远处不时升起的烟尘,还有那些被流弹击伤的平民哭喊声,眉头皱的很厉害,右手食指中指夹着的香烟很长时间都忘了吸一口,柔而整齐的烟灰轻轻颤抖,随时可能落下。
出乎帝[***]部和情报署的判断,自修理厂逃走的一行人并没有马上离开都城,散入南方的密林深山之中,而是继续留在了贫民区。在这些天里,许乐和抵抗组织战士们连续换了十一个隐匿地点,终于找到了那么一丝难得的休整机会。
都城贫民区太大,里面各色各样的人太多,帝国的清剿收割行动再如何无孔不入,也不可能将这片延绵不尽的破烂街区全部清扫一遍,因为皇帝陛下不可能让士兵把一百多万人全部杀死。
再贱的人命一旦多到百万,也总会有些分量,更何况是在帝国京都,正如被烧成黑炭一片的田地里,老天爷总会仁慈的留下几个坑洞和几粒侥幸的草籽。
在一个极好的隐匿地点,沉默地看着面前一幕幕惨剧,看了几十分钟的许乐眼睛有些发涩,蹙着眉心摇了摇头,然后低下头看着快要燃烧到手指的烟卷,沉默不语。
眼看那些贫民用了无数漫长屈辱生命才谋得的半片蜗居垮了,眼看那些蜗居内可怜的不多财物被机甲履带碾成碎末,眼看街头被押成一排的抵抗组织成员或是无辜牵涉的民众被像牲口一样的带走,更有很多人被直接押往街头枪毙,鲜血流淌如水……
没有人的心情能好起来,虽然他是一名联邦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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