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6 [Killer·杀手]（1 / 2）

深渊专列Chapter·1Vol·16麦当劳餐厅没有标注营业时间——看上去是全天无休。</p>

进门便是两张迎宾柜台，像酒吧一样的布置，墙上挂着电吉他和贝斯，迷你舞台里还有音响和架子鼓，都是非常旧的东西，看上去完全不能用了。</p>

江雪明数了数，大厅餐桌旁还有三十多位客人，其中十来位正在等候，另外十来位正在用餐。</p>

有几个刚刚吃过东西的工友，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刚与他们擦肩而过，准备往门外走。</p>

也有手中握着汉堡和翅根，边吃边走的人——江雪明多看了一眼。</p>

他们手里的食物看上去似乎很新鲜，不像是什么三十年前的旧货老腊肉。</p>

从厨台飘出来的香味，油锅捞薯条时那种滋滋作响的细碎声音，食客们咬下油炸面包糠的金黄外壳，唇齿撕扯白嫩的肉条时，传出的一声“咔呲”。</p>

这一切，都让步流星食指大动，羡慕到扭曲变形。</p>

“这里的食物可以吃吗？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江雪明十分好奇，他和阿星没带多少吃喝，背包里的方便食品最多只够他俩吃四天——阿星的蛋挞放不了那么久，也不能当饭吃。</p>

娜娜美长官好心好意地提醒道：“能吃，但是，不要吃肉，不要喝可乐，没好处，也没坏处。”</p>

“快快快快快！——”阿星已经迫不及待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带着小恩里克跑到前台，对着破旧的菜单一通翻找，又像是遇上了大难题，立刻变得愁眉苦脸。</p>

菜单上的有很多破洞，许多菜品的名字都缺失了——而且娜娜美长官说，不能吃肉，难道只能弄点薯条吗？</p>

进了炸鸡店，不吃炸鸡也太可惜了......</p>

就在阿星满面愁容，伤心到窒息的时候。</p>

小恩里克推搡着大哥哥，要大哥哥把长号递去厨台。</p>

“哥哥！那是我爸爸！快！快把长号送过去！这个时间他很忙的，等会又要走开了！”</p>

步流星连忙把乐器往厨台的窗口里送，看见一个戴着高帽的红发男子快步跑来，把一份儿童餐送出窗口，拿走长号就急急忙忙的跑去后厨继续干活了。</p>

大恩里克还对小恩里克喊：“帮个忙，宝贝儿子！把这个送到28号桌去——说谢谢哥哥！我放工再来好好招待你们!”</p>

“谢谢哥哥！”小恩里克从爸爸手中拿走餐品，对阿星一个标准日式鞠躬，差点把可乐给撒出来，末了又往餐厅另一头送餐去了。</p>

厨房的台面廊道前，除了几个快步奔走的服务员，就只有雪明、阿星和娜娜美长官了。</p>

......</p>

......</p>

制铁所的工友和家属们该吃吃，该聊聊。</p>

还能听见一些不知所云，年代久远的闲言碎语。</p>

“看呀，娜娜美老师又带人回来了。”</p>

“真好！真好！她做得好！”</p>

“这一回他们会住下吗？”</p>

“应该不会吧...毕竟之前娜娜美带回来的人们，也没有久住。”</p>

“我希望这个小区能多来点新面孔，每天都是同样的食物...同样的...”</p>

“别抱怨了！够了！住嘴！”</p>

“捂住他的嘴！”</p>

“娜娜美老师能经常来这里，已经是天大的喜事咯。”</p>

“她是伟大的人，就像是爱迪生。”</p>

“爱迪生哪里伟大了？”</p>

“我们在地底也能干活工作，一个人挣钱就能养活全家，包吃包住还送房产，不全靠爱迪生发明的电灯吗？”</p>

“爱迪生只是个做生意的，钨丝碳丝电灯都是他偷来的专利！才不是他发明的呢！”</p>

“可是人们只记得爱迪生呀...我也只能记住爱迪生，成为名人不好吗？至少比咱们好吧？”</p>

“唔......总而言之，不能拿爱迪生来对比娜娜美老师！”</p>

“你这个喜欢较真的家伙，真精神呀！”</p>

......</p>

......</p>

江雪明听见这些中日英三语混搭的闲聊内容时，感觉非常的陌生。</p>

谈话的语气和态度非常正式，稍有偏激发火的冒头就会主动结束话题。</p>

如此看来，这个小区的居民都挺自觉的——BOSS给他们安排的第二趟旅途，也算风平浪静，没什么惊喜也没什么惊吓。</p>

雪明拿走破旧的菜单，等小恩里克跑回来，就指着菜单上缺失的部分，要这个小孩子逐个念出来。</p>

这些似乎能看见乘客们看不见的内容——在小恩里克眼里，菜单是完整无缺的。</p>

等小恩里克报完菜名。</p>

江雪明主动对厨房小窗喊：“16号台要一份鳕鱼堡，大薯条，不需要可乐。”</p>

听见明哥要吃肉，步流星立刻跟上：“双层巨无霸鸡腿堡！谢谢老板！怎么结账啊老板？！”</p>

娜娜美在一旁听得整个人都不好了。</p>

她心想，这两个乘客怎么一点好话都不肯听呢？明明和他们说了不要吃肉不要吃肉......</p>

“因为...”江雪明佝下身子，来到娜娜美老师面前，从娜娜美的表情中臆测出对方内心的焦虑，“洁西卡长官，你只是说最好不要吃肉，又不肯和我们说明原因——什么叫没好处，什么叫没坏处，如果你一直要这么装神弄鬼说谜语，我只能亲自去研究研究这些食物。”</p>

娜娜美闷不做声，只见到江雪明突然佝身探过来作冰冷表情。她不由自主地退让几步，皱着眉毛嘟囔着：“确实就是没好处...也没坏处。”</p>

说罢她像是不服气，跑到厨房窗口大声叫嚷着，加了一份鳕鱼堡，像是要证明给江雪明看似的。</p>

三人从厨台各自领走餐盘，也不去麻烦服务员，回到靠窗的16号桌坐下。</p>

紧接着江雪明就开始对着这些食物拍照。</p>

......</p>

......</p>

阿星则是一副危襟正坐的样子，像个乖宝宝，只等开饭，不一会就问起账单的事情。</p>

“娜娜美长官，在这里吃饭不用付钱吗？”</p>

“工人食堂，免费配给。”</p>

“那这个麦当劳怎么挣钱呢？”</p>

“BOSS会给员工付薪水。”</p>

“现金吗？”</p>

“还有血蝴蝶购物券。”</p>

“哦...但是这么干，会不会有懒鬼...”</p>

“别说那个字！别说...”</p>

“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做的话，会不会养懒汉啊？”</p>

“吃投诉就滚蛋，大家都是来打工的，一人干活养全家还送房子，谁会拿这种工作开玩笑呢？”</p>

“也对哦。”</p>

......</p>

......</p>

阿星的嗓门很大，有不少客人朝这头直瞅瞅，就好像车站来的乘客在这个地方都是稀奇古怪的宝贝。</p>

从两人的日文对话中，江雪明愣是一句没听懂，日语和吴语很像，只听明白几个简单的词，知道大概是在聊福利的事。</p>

他拍完照片，就揭开鳕鱼汉堡的面包，从衣兜里取出镊子，像是对待工程要件，如拆炸弹一样去对付鳕鱼肉。</p>

“哎哟！明哥你干啥呀？”步流星看见这一幕瞬间给他整不会了，也不知道明哥要做什么神秘的仪式。</p>

江雪明答道：“我以前也是卖快餐的，研究研究...”</p>

娜娜美长官看见江雪明这么干，差点要被急死，她连忙抓起自己的鳕鱼汉堡，狠狠啃了一口：“唔唔唔！唔唔唔！~”</p>

她嘴里还有东西，那两颗小门牙本就说话不利索，现在更是雪上加霜。</p>

好不容易把食物咽下肚，娜娜美终于说：“你！不要玩，食物！失礼！相信我，Believe！”</p>

最后一句日式英文听起来像是“不赖哇”，非常怪。</p>

闪闪发光的镊子挑弄着肉排上的肌肉纹理，还听江雪明振振有词的分析着：“哪怕放在红磡地铁站附近的快餐厅里，也是很少见的鲜鱼肉，白露偶尔会买这种垃圾食品吃，但是我和她说过，新鲜的鳕鱼肉排不是那个价就能买到的，通常是油鱼搅碎之后，用鸡蛋面粉裹起来炸，假作鳕鱼排来卖——不得不说，眼前这块看上去富含蛋白质，连镊子都很难夹碎的鳕鱼肉，很棒，是真货。”</p>

原本在江雪明玩弄食物的时候，阿星都能听见隔壁桌食客气喘吁吁，要准备来找麻烦了。</p>

听到后半段，四周的工友食客们又坐了回去，像是吃到美味大餐那样开心。</p>

“喂！听到了吗？那个小哥，他好像挺识货的！”</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小恩里克扯着嗓门叫嚷着：“那可不！都是我爸爸在厨房辛辛苦苦做出来的！”</p>

像是被这个小家伙的兴奋劲感染——突然就响起了如雷的掌声，食客们在感谢大恩里克和厨房里的其他厨师。</p>

步流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没见过这种场面，感觉非常陌生——往常和妈咪去吃饭，或者和安全员去探店，偶尔也有座无虚席的热闹场景。</p>

但是饭桌之间就像是一座座孤岛，厨房和收银台，或是熟客和厨师也没有如此熟络的感觉，更别提这突如其来的如雷喝彩。</p>

“好！好好好！”娜娜美也跟着鼓起掌，像是助阵庆贺的尬聊气氛组，和那些热情洋溢的工人们格格不入。</p>

江雪明握住手机，另一只手继续翻弄菜叶和面包饼，像是在处理凶案现场的重要线索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从酱料的香味中，追查出杀害这条银鳕鱼的真凶。</p>

“我能吃了吗？”步流星等了半天，眼巴巴的看着鸡腿肉从汉堡夹缝中飘出来的热气：“明哥...”</p>

“这些东西看上去没什么问题。”江雪明说着，把拆得四分五裂的鳕鱼堡端到脑门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份食物上，“我的灵感也没有任何要报警的迹象，洁西卡长官在吃过第一口之后，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不过你最好还是听长官一句劝，把鸡腿肉都留下。”</p>

“啊？！”步流星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觉得这个请求简直不可理喻，“吃汉堡不吃肉排？这是什么邪教仪式啊？”</p>

“雪明哥哥...”小恩里克也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鸡肉是我爸爸亲手处理的，我听你刚才说，你也是一个厨师对吗？如果客人们对你做的食物东挑西拣，最后还扔掉，难道你就不会心痛吗？”</p>

阿星说是这么说，还是老老实实听了明哥的话，他接走镊子，正准备掀开汉堡的面包盖子。</p>

......</p>

......</p>

这种悲切的氛围传染出去，食客们仿佛见到了什么人间奇葩灭门惨案，纷纷开始哀嚎。</p>

“他在干什么啊？！世界上真的有人会这么吃汉堡吗？”</p>

“双层巨无霸汉堡这种珍品，明明就是要一口咬下去，然后感受不同层次的味道，混合在嘴里渐渐散开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啊......我不能接受！”</p>

“喂！你们不要侮辱汉堡啊！”</p>

“娜娜美老师！你管管这两个不听话的客人啊！”</p>

“我看不下去了...我看不下去了...我感觉呼吸困难...我要死...”</p>

......</p>

......</p>

娜娜美连忙按住阿星的手，阻止了对方拆汉堡的邪教行为。</p>

——怪异诡谲的气氛也渐渐消散。</p>

“怎么办？明哥？”阿星被那种狂热又偏执的训斥给吓坏了，他一动也不动，再也不去碰桌上的那颗“定时炸弹”。</p>

“照片拍完了，不吃了，我们走。”江雪明正准备起身，又被其他食客堵住了出路。</p>

“你准备浪费这些厨师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好东西吗？”其中一个大高个儿撸起袖子准备动手，“你要辜负他们的一片心意吗？你这个坏东西！”</p>

“哦！不好意思。”江雪明连忙将桌上的餐盘收拾干净，把食品都封装好，手脚非常麻利：“我还有事，要带回去吃，绝不会辜负你们的一番心意。”</p>

食客们围成里三排外三排，开始起哄。</p>

“今天可是跨年夜！”</p>

“新年不能吃隔夜菜！不吉利！”</p>

“要吃点儿新鲜的东西！它要是烂在你屋子里怎么办？！”</p>

这些工人，还有工人们的家属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唠叨个没完。</p>

眼看话题朝着“腐烂物”一路狂飙，食客们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对劲，眼睛里的血丝黑中带红，眼看着瞳孔扩散，好像马上要变成死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