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尾声:小丑(2 / 2)
人群在愣了一秒钟后爆发出尖叫,在死亡的重压面前,这些男男女女开始发疯了似的向着另一个方向逃跑。</p>
惊慌失措的人群失去最后的体面了,在生死关头,这些绅士和淑女们如同野兽那样推搡着身边的人,只为快一点逃离那个恶魔的魔爪。</p>
但狭窄的通道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很快踩踏发生了。首先是体力较差的女士被挤倒,但她来不及站起来,身后上百人的人浪像是一面倒塌的墙那样不可阻挡。无数只脚践踏在她的身上,很快把她的肋骨踩断,断裂的肋骨刺进她的内脏里,大量的内出血很快致她于死地。</p>
地上受伤呻吟的人和尸体成为最好的路障,更多人被绊倒,随即更大的踩踏发生,如同一片多米诺骨牌的倒下。</p>
但路诤对惊慌失措的人群没有丝毫的怜悯,他不急不慢地走在人群后面,像是驱赶一群猪。路诤一路跟着失控的人群,通道上到处都是被抛弃的高跟鞋和撕烂的高级礼服,像是猪妖们褪下的人皮。</p>
人群沿着通道往里走,很快来到地下三层,这里的通道更加潮湿和逼仄。最终,他们停在一面巨大而厚实的铁门前,却惊恐地发现这扇门两指粗的铁链锁得死死的。他们疯狂地拍打着铁门向外呼救,但什么回应都没有。</p>
听到他们弄出的声音,通道两边的铁门后面发出令人不安的撞门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关在里面想要出来。</p>
不安的人群往回跑,但那个年轻人再度出现在通道的尽头,手里提着枪。</p>
人群中发出惊叫:“和他拼了!”</p>
但是回应他们的是冷酷无情的枪声,密集的弹幕把试图冲过来的人群再度驱赶到尽头的死角。</p>
路诤低头检查地上的尸体,遇到没死透的,他就补上一枪,冷酷得像是一口屠宰流水线上的机器。这时,一个腿部中弹受伤的女人拽着他的裤脚,哀求说:“求求你,别杀我!”</p>
那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少妇,穿着考究的晚礼服,脸上涂着精美的妆容,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出她的美貌。</p>
路诤默默看着她,这个女人白纱的长裙被鲜血染红了,考究的晚礼服也在推搡中被撕开一大道口子,能看到背后白皙的蝴蝶骨。因为恐惧而流出的眼泪和鼻涕让她的妆容被涂花了一点,却更加有种楚楚可怜的美。</p>
女人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她抓住路诤的手,哭着说:“我是个三岁孩子的母亲,他还刚学说话,求你别杀我!不然我的孩子就没有妈妈了。”</p>
此刻,还有另一个声音也在他耳边哀求:“路诤,别再杀人了!今晚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求你放过他们,也放过你自己!”</p>
但路诤没有放下枪,他问面前的女人:“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死去的孩子也有妈妈。”</p>
女人摇头辩解说:“可他们是自愿的!他们自己知道来这里的风险,没有人逼迫他们!他们是自愿搏命的!”</p>
路诤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扣动扳机,子弹在女人的额心打出一个血孔,旋转的子弹摧毁她的脑部,在后脑处打出一个碗口大的洞。红色和白色的血浆从那里迸射,女人的身体一下子摔倒在地。</p>
幸依发出惊呼:“路诤!”</p>
人群也发出惊呼,求生的本能点燃了他们的勇气,他们像是走投无路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反扑。</p>
面对涌上来的人,路诤默默抬起霰弹枪,对准他们。</p>
“那些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终结。”</p>
他连续的发射,霰弹枪的锥形弹幕如同雪崩那样把涌上来的人群压垮。巨大的反作用力作用在他的腋下,把他的胳膊都给震麻了,两条手臂像是失去了知觉似的。</p>
但他就是没有停火,扣动扳机、卸下弹壳、填装弹药、再度开火……重复重复再重复!</p>
子弹出膛的爆响如同雷暴,但他好像能从雷暴中听见那些细微的声音,子弹撕裂肌肉和骨骼发出的脆响,人体中弹倒地的闷响、血液喷出血管的嘶响……那些咒骂声、求饶声、惨叫声萦绕在耳边。</p>
他从来没觉得这些声音是那么的悦耳,像是一首奏鸣曲,他闻着血腥的气味混合着硝烟,如同品尝甘甜的鸡尾酒。他不禁脚下踩着拍子,哼着歌,心情变得畅快起来。</p>
终于,全部的子弹都打出去了。</p>
一切重又回复平静。</p>
路诤缓缓向前走去,狭长的走廊像是一座屠宰场,血水从上百人组成的尸山下汩汩地流过来,漫过他的脚面。</p>
他拿出一把长刀,逐一检查地上的尸体,确保现场不剩一个活口。在一个叠起来的尸堆里,他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他观察着那具尸体,猛地把刀尖扎进他的腿里,那具尸体哇的一声叫出声来。</p>
这狡诈的家伙在装死,他一开始就选择了一个墙角,躲在人堆后面,在路诤开枪扫射的时候,就卧倒在地。利用前面的尸体作为掩护,侥幸活了下来。但现在他的小伎俩被识破了。</p>
路诤把他从尸堆里拖出来,拍了拍他的脸:“又见面了,主持人先生,很高兴你没有死。”</p>
主持人惊恐地大叫:“别杀我!求你别杀我!”</p>
路诤没有开枪,蹲下来,帮他把脸上的血擦了擦,端详着那张脸。现在这张脸非常苍白,满眼的惊恐,原本精心裁剪过的飞机头和山羊胡被粘稠的血浆糊成一团,像是虬结起来的稻草堆。</p>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有点像小丑。”路诤勾起他的下巴。</p>
主持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嘴唇不断哆嗦着。</p>
“别这么严肃,这样就不像个小丑了,小丑应该笑。”路诤用手指勾起他的嘴角:“莫非你跟我一样,刚刚经历了糟糕的一天?”</p>
主持人呆呆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疯子。</p>
路诤从背后掏出匕首,在主持人惊恐的眼神中,把匕首一下子捣进他的嘴里,刃口贴在他的嘴角边,“你很有喜剧天赋,我以前看过一部漫画,上面说,那些杀不死你的,会让你变得更加滑稽。”</p>
“作为一个滑稽的小丑,你为什么不笑?”路诤忽然抓着他的头发咆哮:“笑啊!你为什么不笑!”</p>
在主持人看疯子的眼神中,路诤反手握刀,一下子割开了他的一边面颊,汩汩的血水流了出来,“笑啊!你为什么不笑!”</p>
“够了!路诤!够了!真的够了!”幸依哽咽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你这样真的很奇怪,我认识的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p>
我很奇怪么。</p>
路诤想,好像以前也有一个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p>
高缘,好像是叫这个名字。</p>
某些零碎的记忆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别缠着我了,你这样真的很奇怪。”</p>
我又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p>
他忽然感觉到累了,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被枪械震得麻木和酸痛的感觉全都回来了。握刀的手再也握不住刀柄了,“哐当”一声,匕首落在了地上。</p>
路诤缓缓站起来,向来时的路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满手的血,现在那些血液开始凝固了,变得黏糊糊的。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刚从一场噩梦中清醒过来,有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p>
他僵硬地往前走着,像是一具上弦的发条玩偶。</p>
若叶等在出口处,他斜靠在那辆摩托上。路诤走到他身边,把借来的枪都还了回去。</p>
他吐出一口烟,说:“现在我有点相信你的档案是真的了。你的疯病不是痊愈了,只是疯得更隐蔽了。我现在有点后悔邀请你了,世界上最危险的疯子,就是伪装成正常人的疯子。”</p>
路诤没有说话,他默默地看着黑暗的天幕中的月亮,神情疲惫而萧索,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个刚刚杀了上百人的刽子手,反倒像个失意的诗人。</p>
若叶把那些枪械收了起来,偏腿上车,在重又戴上摩托头盔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色的磁卡,飞了过去,“加密电话卡,以后我们双方就用这张卡联系,注意打电话的时候不要被人看见。”</p>
“什么时候行动?”</p>
“需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你的,以后你的代号就叫……”若叶想了想:“双面人。”</p>
“好,双面人。”路诤想起了哥谭市里那个半张人脸半张鬼脸的哈维丹特,不过若叶应该没看过蝙蝠侠的漫画,他大概只是调侃一下自己疑似精神分裂的症状。</p>
若叶踩下油门,六组并联的气缸发出野马长嘶般的轰鸣,他松开刹车,黑色的摩托一下子窜了出去,“那么下次见咯,双面人。”</p>
路诤默默看着他消失在远方,一切的光线和声音也都消失了,四周重归黑暗寂静。</p>
【警告!你在常磐市地下势力的声望跌至‘凶恶’,双方进入敌对状态】</p>
【警告!你位于常磐市的安全据点已经失效,请寻找新的安全据点】</p>
他忽然笑了。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是一条被人嫌弃的野狗,现在要走了,还是一条野狗。</p>
他转头看向西面那座巍峨的山,那座山默默伫立着,像俯视着人间的神明。其实在跟若头对答的时候,有些话他说得并不是完全违心的。</p>
如果有一天,他再回到这里,能够毁灭一些他讨厌的东西么?</p>
路诤低垂着眼帘,默默收起地上的行囊,向自己暂居的地方走去,在东郊的帮派势力向他发动围剿之前,他得离开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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