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雾中迷途（2 / 2）

路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行！你是魂体，本该去往灵界轮回转世，只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留了下来。而这是阴阳间，正是接引魂体通往灵界的地方，你在这里会本能地被灵界吸引，只会越走越远。”</p>

幸依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那该怎么办？”</p>

路诤说：“千万别跟我走散了。这里只有我是活人，也只有我才可能找到通往人世的出口。”</p>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把精神向外释放，感受周围的环境。</p>

最开始，他见到大雾涌现，因为疯婆婆的话而慌乱起来，又轻信了自己的眼睛，沿着虚假的道路奔跑，误入了阴阳路。</p>

阴阳路本质上是被幽灵系能量侵蚀、扭曲的现实世界，幽灵系的力量构建了一个超大的幻境，在这场幻境中，人类的五感全都被欺骗了。而人类太过于依赖感官行动，一旦视觉、听觉、知觉、触觉都带来虚假的情报，人类就会束手无策。</p>

现在他必须抛弃五感，凭借第六感行动。</p>

随着他的精神外延，周围一片死寂，没有树木、也没有建筑，什么都没有。但他很快触碰到障碍，那是一股浑浊的、磅礴的灵觉，让他的精神无法伸得更远。这大概就是那层雾气的本来面目，是幽灵系能量和冤魂的灵性结合，产生的怨气。</p>

路诤感觉到脚下微动，仿佛是一条河在缓缓地流淌。他很快明白过来，灵界的缝隙并没有封闭，依然在引渡着死者的灵魂，就像水那样，产生了一条怨念的河流。只是死者的怨念太重，狭窄的灵界缝隙难以接纳，于是产生了一片堰塞湖。</p>

所以，如果怨气气流的流向是灵界，那么反方向，就是人世。</p>

他感受着怨气的流动，辨认出了方向，挪动自己的脚步，往反方向走去。</p>

路诤闭着眼睛，一边寻路，一边紧紧扣住幸依的手腕：“如果周围出现了什么怨灵，就出言提醒我，但千万别跟我走散了，我可不想再回头去找你。如果感觉危险，就立刻回到幽魂之玉里去，听到没有？”</p>

没走出多远，路诤感觉自己的手腕一紧，听见幸依说：“路诤，后面！后面有东西！”</p>

路诤的精神往后看去，只见一片虚空中，两团幽暗的火焰在缓缓燃烧着飘飞过来，很快他就听到了声音：“小哥，你是不是迷路了？来，跟我来，我带你出去。”</p>

路诤脸色一变，加快了脚步。那两团鬼火紧追不放，很快，四周更多的鬼火围了上来。</p>

他睁开了眼睛，看见白雾中，十几颗人头把他团团包围，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那些人头发出欣喜的笑声：“小哥（年轻人），你不逃啦？来，跟我们走，我们带你离开这里。”</p>

路诤感觉烦了，他握住怀里的幽魂之玉，恶念就生了出来。幸依见他这样，慌忙劝道：“你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千万别用那个能力，千万别用！”</p>

这是一个选择的时刻，路诤叹了口气，没有太多犹豫，他也握住幸依的手腕：“别着急，我不用就是了。”</p>

他从腰后抽出匕首，选择了另一个技能，幽魂之刃！</p>

随着这个技能的释放，幽魂之玉的灵魂刻度从999减了下去，神鬼再临这个技能词条也暗淡下去了。</p>

不过没什么可后悔了，他心念一动，灵魂力量被引导出来，覆盖在了匕首的刀刃上，像是镀上了一层幽蓝色的火焰。但这一次，刀刃上的灵魂之火继续燃烧，烧得越来越旺，灵魂之力化为的剑芒变得更长，转眼之间，三寸长的匕首已经化为了一把一米多长的利剑。</p>

路诤反应过来，幽魂之刃是对幽灵系能量的运用，本质是一种幽灵系技能，而这里是阴阳间，是鬼系场地，没有现实世界的规则压制，幽灵系技能受到环境支持，威力变得更大。</p>

他心念又是一动，剑芒再涨，这把灵魂之剑变得更长，几乎能无限地延伸。</p>

路诤大喜，他本来还在担心匕首太小，近身缠斗之下，会腹背受敌，这下可以解除后顾之忧了。他看着那些围上来的人头怨灵，笑笑说：“不怕死的就来吧。”</p>

几个人头怨灵们扑了上来，路诤挥动刀刃，幽暗的刀芒闪动，怨灵们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它们的面目扭曲起来，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来自幽灵系的攻击重创了它们的灵魂，支撑这些怨灵的怨念似乎消散了，融入那些白雾中，像是被点燃的氢气那样爆炸了。</p>

消灭了这几个怨灵，路诤闭上眼睛，接着赶路，他感觉脚下的地势变高了，像是沿着一条斜坡往上走。</p>

远处忽然亮了起来，无数的鬼火摇曳，幽幽的磷光连成一片，仿佛是中元节的河灯会，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蜡烛在纸船上点亮了，沿着河水飘流。</p>

路诤睁开眼睛，看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只见雾中站着大片的人头怨灵，他们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全都脸色苍白、嘴角含笑，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向自己。</p>

“活人，是活人！”</p>

“我们可以出去啦！我们终于可以出去啦！”</p>

“身子！他的身子是我的！”</p>

随着那些人头怨灵开始移动，他的视线落向了它们的后方，看到那里立着一口井。</p>

井在神秘学中，是通道的象征。比如在东洋恐怖片《午夜凶铃》中，贞子的鬼魂就是从井中爬出来害人的，在这里，井是从阴间通往阳间的通道。而在《爱丽丝的漫游仙境》中，主人公爱丽丝掉入一个树洞，去往了童话世界，在这里，树洞就相当于井。</p>

那么人头怨灵们背后的这口井，大概就是阴阳间的出口。</p>

路诤听着那么怨灵们的鬼话，稍一思索，大概明白过来。这些亡魂们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头颅，没有身体，魂体并不完整，所以即使找到了出口，也无法出去。它们盯上自己，并非是为了宣泄怨念，而是为了夺取他的身体。</p>

如果要到达那口井中，就必须要突破这伙怨灵的包围。路诤拔出匕首，盘算着自己的胜算。这些怨灵的实力并不强，但它们的数量委实是太多了。</p>

路诤脚下还没动，那些怨灵们就已经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像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蚊子。</p>

但没什么可犹豫的，狭路相逢勇者胜！路诤心里生出寒意，但已经握紧了刀柄，迎着那些怨灵们冲了上去。</p>

路诤大吼：“幸依，快进去！”</p>

幸依却摇头：“我可以保护你的后背。”她说着，幽魂之玉分出一道力量，在她的手中也生出两团鬼火。</p>

两人一前一后冲入那群怨灵的阵中。</p>

路诤全力激发，匕首上的幽灵系能量暴涨，化为一把十米长的巨刃。他四下挥舞，巨刃横扫，逼近的人头怨灵们发出痛苦的惨呼声。但渴望离开这里的执念依然驱使着它们不断向前逼近，前赴后继、无休无止。</p>

不断有人头怨灵从后面咬向他的后背，一直跟着他的幸依就把手中的鬼火丢出去，幽灵系能量爆开，怨灵们的灵体被点燃了，在火中发出凄厉的惨叫。</p>

路诤感觉自己像是在古战场上冲杀的士兵，四面八方全是无尽的敌人。他拼命砍杀，幽魂之玉里的灵魂点数飞快地下降，终于，在灵魂点数耗尽前，他终于看到了那口井。</p>

“幸依，快进来！”</p>

但身后没有回应，他回过头去，看到幸依已经在不远处摔倒，大量的人头如海潮那样涌上来，啮咬着她的魂体。</p>

“你快走！别管我，我也是灵体，在这里我也不会死！”</p>

不会死，只是沉沦。</p>

各种念头在路诤的脑海中闪过，他返身回去，幽魂之刃再次横扫，把啮咬她魂体的怨灵们斩灭。</p>

随着那几下斩击，残存的灵魂点数快要见了底。十米长的幽魂之刃变得越来越短，像是寒风中渐渐熄灭的火炬。</p>

幸依的灵体变得虚弱了，她轻声埋怨：“不是叫你走么，你怎么回来了。”</p>

路诤握紧她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因为……我是个很害怕孤单的人。”</p>

不死不灭的怨灵们蜂拥而至，路诤再次挥刀砍伐，但缩短了的幽魂之刃无法顾及到四面的敌人。那些人头怨灵们像是马蜂那样扑上来，要把他们压垮了。</p>

怨灵们对幸依没兴趣了，它们转而向路诤发动攻击，阴冷的幽灵系能量像是细小的触手那样，穿过他身体的每一寸毛孔往里钻。</p>

他努力拖着虚弱的幸依往井那里赶。但随着怨灵的攻击，他感觉体温正迅速流失，大片紫黑色的尸斑从他的皮肤表面长出来。最后，他也支撑不下去了，一头摔倒在地。</p>

人头怨灵发出欣喜的笑声，构成那些它们灵体的怨气化为白雾，往路诤的五窍里钻进去。</p>

无数杂乱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脑海，“温暖的感觉……真是怀念啊……”“他是我的……他是我的……”“活人的身体……鲜活的肉……”</p>

此刻，成百上千的灵魂正试图强行占据他的身体，不同的意识在与他做精神方面的对抗。他的意志属性不错，但怨灵们几乎无穷无尽，在这种对抗中，他的精神受到重创，大脑皮质层的血管在压力下一根根破裂，他的双眼一片血红，鲜血止不住地流出他的眼角。</p>

路诤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失去了灵魂。</p>

幸依拽住他：“快醒醒——！”</p>

这时，路诤左手手腕上的那颗肿起的疙瘩忽然跳动了一下。他感觉一股磅礴的精神力量涌现出来，像是沉默许久的火山爆发，滚烫的岩浆沿着他的血管流入心脏，心脏跳动一下，力量随着血液向四肢百骸流淌。这股精神力量如同沸腾的开水，一瞬间把那些阴冷的怨灵驱散开来。</p>

路诤的眼中重又恢复清明，他拉住虚弱的幸依，趁这个机会跳入井中。</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