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新皇登基(上)(2 / 2)
秦堪眼疾手快,不由分说便将宫门边值卫的大汉将军手中劈手夺过一柄金瓜锤,飞快塞进李梦阳手中。
李梦阳一楞,秦堪急忙笑道:“眼熟吧?”
当然眼熟,当初李梦阳文华殿内追打寿宁侯时,用的兵器也是一柄金瓜锤。
朱宸濠和他的侍卫们顿时脸都绿了……拿到了熟悉的趁手兵器,李梦阳的杀气愈发凌厉,仰天长笑两声,金瓜一晃,劈头便向宁王砸去。
一锤击出,侍卫们慌忙用手臂一挡,便听得一声闷哼,侍卫抱着手臂脸上冒出了冷汗。
朱宸濠见势不妙,慌忙道:“慢着!本王不进宫还不成吗?”
秦堪急忙拉住了李梦阳,皇帝甫逝,宫内正是一团乱麻的时候,此时委实不能多添枝节了,宁王既然不进宫了,此事便可揭过。
李梦阳停了手,金瓜锤杵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剧烈喘息,眼睛恨恨地盯着朱宸濠,怒道:“先皇驾崩,新君未立,诚如秦千户所言,王爷此时进宫是何居心?还不速速退去!以为你是藩王老夫便不敢参你了么?”
朱宸濠恨恨剜了秦堪一眼,然后一跺脚扭头便走。
盯着朱宸濠的背影,李梦阳意犹未尽地骂道:“此人包藏祸心,非良臣也。”
朱宸濠走了两步,忍不住回过头道:“本王真的只想进宫吊丧……”
李梦阳脸色一变,嘶声吼道:“还敢胡说!老夫这暴脾气……”
嗖!
金瓜锤脱手甩出,宁王侍卫大惊:“王爷小心!”
说着飞身拦在朱宸濠面前。
砰!
侍卫被飞来的金瓜砸得头破血流,当场倒地昏迷。
朱宸濠害怕了,他终于见识到京师朝堂文官们的厉害,李梦阳没夸张,委实是副暴脾气。
“抬上他,我们走!”朱宸濠有些狼狈地匆忙退走。
李梦阳重重一哼,转眼一扫,面前却又出现了一柄金瓜锤,秦堪拿着它朝前一递,很阴险地微笑道:“李大人要不要宜将剩勇追穷寇?下官给您提供兵器……”
李梦阳狠狠瞪他一眼,拂袖怒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夜过去,丑时三刻,宫内有宦官传出话来,寅时一刻奉天殿大朝会,所有五品以上在京文武官员以及各公侯伯勋贵皆列朝班。
等在承天门外的官员陆续起身,宫内的宦官们已将白绫分发到每一位官员手上,许多跪在后面的百姓们也纷纷将自备的白绫缠在头冠上。
寅时一刻,宫门大开,全城素缟,举国皆悲。
大汉将军分列宫门两侧,官员们依品级排好班,陆续入宫进奉天殿。
寅时二刻,奉天殿外净鞭九响,接着四头大象,六只虎豹开道,大红飞鱼服色的锦衣亲军紧随其后,巨大的屏翅交叉而行,金镗,香炉,节杖等仪仗次第而过,最后是挂着白绫孝带的皇帝御辇,太子朱厚照两眼通红,默然在御辇旁缓缓走着。
见到皇帝御辇,奉天殿内顿时又是一片嚎啕大哭。
朱厚照面无表情,进殿后径自从大臣们中间穿行而过,一直走到龙椅前站定。
值日太监毕真一甩拂尘,尖声大喝一声肃静,群臣止住哭泣,殿内鸦雀无声。
内阁首辅,武英殿大学士刘健出班转身面对朝臣,缓缓展开手中黄绢,大声道:“宣,大明弘治皇帝陛下传位遗诏,中外诸臣工跪聆。”
殿内大臣以及从鸿胪寺赶来的朝鲜,琉球,交趾等藩属国使节纷纷跪拜。
刘健清了清嗓子,道:“诏曰:朕以眇躬,仰承丕绪。嗣登大宝,十有八年。敬天勤民,敦孝致理。夙夜兢兢,惟上负先帝托付是惧。今迿疾弥留,殆弗可起。生死常理,虽圣智不能违。愿继统得人,亦复何憾。皇太子厚照,聪明仁孝,至性天成,宜即皇帝位。其务守祖宗成法,孝奉两宫,进学修德,任贤使能。节用爱人,毋骄毋怠。中外文武群臣其同心辅佐,以共保宗社万万年之业。”
刘健念完遗诏,殿内又是一片大哭,声震朝堂,催人泪下。
接下来的程序便是大臣们向朱厚照大礼参拜,朱厚照如同木偶一般,在三位大学士和礼部尚书王琼的提醒下,木讷地执行着他们的指令。
群臣一拜,齐声恭请太子登基,朱厚照手执事先写好的文稿念了一遍,第一次推辞。
群臣再拜,恳请太子登皇帝位,朱厚照再辞。
群臣三拜,朱厚照三辞。
三请三辞的过场走完后,朱厚照终于在群臣的跪拜下,由礼部尚书王琼当着群臣的面,给朱厚照戴上了象征皇帝身份的翼龙金冠,群臣于是三拜九叩。
此时秦堪已从宫门赶到了奉天殿门口,见朱厚照头戴帝冠,君临群臣,仪态端庄,顾盼生威,秦堪在殿外静静看着这一切,嘴角不由勾起几分微笑。
大明新君登基,这道明朝最独特的风景将来会做出什么让天下瞠目结舌的举动?
很期待呢……朱厚照坐在龙椅上,接受群臣的朝拜,目光却忽然多了几分迷茫和不安。
满殿臣工,只看得见他们黑压压的人头,却看不清任何一张脸,难道从此以后我只能看到这些貌似恭敬的后脑勺和脊背么?
一种难以言状的孤独感莫名地从心底升出来,寂寥,落寞,原来这便是唯我独尊,为何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快乐呢?
朱厚照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颇有些不甘地在殿内黑压压的人群中寻找一番,然而仍旧只是一片面朝金砖地板的伏地头颅。
仿佛被某种气机牵引似的,朱厚照抬头望向殿门,定定瞧了一阵。
殿门外,秦堪穿着一身大红锦袍,腰间系着白色孝带,也在静静地看着他。
秦堪的目光很温暖,很平和,坦然无惧地直视着他,如同看着一位老朋友一般不卑不亢,却令朱厚照由衷的欣喜。
二人目光相遇,秦堪忽然朝朱厚照咧嘴轻轻一笑,朱厚照也露出了笑容。
主持登基的大学士刘健不高兴了,他不明白如此庄重的场合,新皇没事笑什么,此举非常不妥,于是皱眉咳了两声,朱厚照立马收回了笑容,板着脸不言不动,形如木偶。
……………………传位遗诏已下,这只是第一道程序,朱厚照戴上帝冠,坐上龙椅的那一刻,他的皇帝身份便合理合法,被全天下的臣民所认同。
群臣朝拜之后,大臣中有人不知是否怀念起先帝的种种英明仁厚,于是殿中传出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一传十,十传百,哭泣声越来越大,许多老臣控制不住情绪,跪地嚎啕大哭,并且狠狠地以头撞地,有的甚至磕得鲜血淋漓。
场面又陷入一片哀伤之中,朱厚照显然也被感染了,坐在龙椅上忽然嘴一瘪,大声哭了起来,金殿内愈发混乱,皇帝都哭了,大臣怎敢不哭?
秦堪站在殿外,眼角也含着泪,抬头抹了一把,凝目朝殿内一瞧,不由皱起了眉。
朱厚照正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之时,却见殿外秦堪红着眼眶朝他招手,朱厚照哭声渐止,顺着秦堪手指的方向瞧去,观察良久,朱厚照忽然勃然大怒,脸蛋儿顿时涨得通红。
大学士刘健正缓缓展开另一份黄绢,接下来的程序应该是大赦天下,新皇封赏群臣了,还没等他开口,刚刚登基,新鲜出炉的大明皇帝朱厚照却做出一个令殿内群臣惊呆的举动。
只见朱厚照将刚穿上身的龙袍下摆使劲一撩,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气冲冲地从龙椅上跳了起来,然后像只被激怒的公牛似的冲到金殿正中,从朝班中狠狠一探手,抓住了一名大臣的前襟,最后……愤怒地一拳击出,揍中了那名大臣的脸。
满殿大哗!
众人凝目一瞧,被揍的却是户部右侍郎胡汝砺,胡汝砺莫名挨了朱厚照一拳,痛得哀哀直叫,朱厚照犹不解恨,又恨恨地揍了一拳。
“陛下住手!”刘健又惊又怒,蹬蹬蹬几步跑到朱厚照面前拦住了他。
“今日乃陛下的登基大典,陛下因何故对朝臣大打出手?”
朱厚照指着捂脸不语的胡汝砺,愤怒道:“满殿哀恸,念我父皇仁德之时,这败类竟扯着嗓子干嚎,脸上不见一滴眼泪,分明是虚情假意,如此不忠之臣,我难道不该揍他吗?”
殿内一片寂静,大臣们瞠目结舌,这个理由……刘健老脸狠狠抽搐两下,都说新皇新气象,这位新皇的新气象委实有点……骇人听闻啊。
今日乃大明皇帝登基的重要时刻,身为内阁首辅的刘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典变成一出闹剧,否则传出去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咳……陛下,胡侍郎扯着嗓子干嚎呢,这事儿……”刘健干咳着满脑子找理由平息事态,目光一瞥之下,不由道:“咦?胡侍郎明明哭了呀,陛下且看,看到了吗?胡侍郎脸上分明有两行悲痛的泪水……”
刘健指着胡汝砺的脸淳淳善诱:“陛下请看,分明哭了嘛,此事作罢如何?陛下,大典还得继续呢。”
朱厚照凝目瞧过去,一位气愤难平的大明皇帝,一位满腔无奈的内阁首辅大学士,迎着满殿大臣们惊愕复杂的目光,蹲在被揍得找牙的户部侍郎胡汝砺身前,一齐寻找他那两行真诚的泪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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