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 武城(1 / 2)
“王将军,敌已移营至七里外,侯望斥候又见遥遥有大木器械抵达,恐是要准备攻城了……”
听人喊他“王将军”时,站在武关城头的王离,通常会微微一愣。
旋即才会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继承了这个曾是大父、父亲专属的名号。
从父亲死讯传来的那一刻起,曾经的“小小王将军”“小王将军”便再没了,王离必须扛起家族和邦国的重担,继续通武侯未竟的事业!
他点了点头,目视远方层层叠叠的敌营,这群叛军,竟还堂而皇之悬挂着玄色秦旗,更有两面素旌,据说是为始皇帝和王贲发丧……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这世上,竟有黑夫这等恬不知耻之人!”
王离恨极了黑夫,这厮年轻时多受大父之恩,却恩将仇报,不但拖得自家父亲病故于南阳,更让人宣扬诛心之言,说什么王贲死前幡然醒悟,欲与黑夫合流,未及而亡,只来得及令南阳降黑,临终前对着西方大呼三声“入关”……
“颠倒黑白!”
得闻此事时,王离气得浑身发抖。
黑贼这是想要通过谣言,毁了通武侯的身后名,毁了王氏啊!
更让人痛心疾首的是,靠着这种言论,黑贼竟骗得数万王贲军俘虏为其所用,转运粮秣,或充当兵卒。
幸好二世皇帝陛下英明睿智,依然信任王氏,立刻调王离及上郡兵南下平叛,等王离抵达咸阳后,二世与皇后,也就是王离之妹在望夷宫款待他,交付斧钺虎符,又含泪说大秦社稷,就依靠王离了……
“从此上至天者,将军制之。从此下至渊者,将军制之!”
得了天子斧钺,新的统帅已然出炉,王离带着五万上郡兵南下武关,与王贲旧部及武关都尉汇合。
王离这三十来年,一直活在大父、父亲的阴影下,自从他在伐匈奴之战迷路失期后,军中已有“虎父犬子”之说,尽管继了“武城侯”之爵,躺成彻侯,但秦始皇帝在世时,王离一直不受重用,更有多事者给他取了“迷路侯”这样的匪号,更言:
“相比于迷路侯,黑夫更似继武成侯兵法之人。”
王离就这样郁郁不乐地过了七八年,直到二世继位,才给了他执掌兵权的机会。
对这机遇,王离很珍惜,而对手又是黑夫,这让王离越发想证明自己。
“挫黑贼之气,复王氏之誉,扶邦国之危,在此役矣!”
如此想着,王离努力摆出少时见大父、父亲为将的威仪,板着脸,一番下令后,肃然道:
“让公输雠来见我!”
……
站在王离面前的秃头工匠名为公输雠,是鲁班之后。
鲁班后人世代为木工匠人,居于被楚国征服的鲁地。秦一统天下后,征公输氏入少府为工官,在墨者彻底与秦官府决裂,被清缴干净后,公输氏的匠人遂成了少府最后的王牌。
王离很有大军统帅的架势,问这秃顶的匠人道:
“我听闻,数百年前,墨子曾与公输班在楚王面前较量,公输班为云梯,墨子御之,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公输盘之攻械尽,子墨子之守圉(yù)有余……”
“如今黑贼麾下亦有墨者,已在制作攻城器械,不日便要来攻,公输雠,汝能御否?”
昔日是墨守鲁攻,而今日,历史却开了个大玩笑,双方位置易换,变成了墨攻鲁守。
公输雠却自信地说道:“世人常言,墨者善守,公输善攻,的确如此,但那是两百年前的往事了。墨者虽然入秦,助秦一统天下,但常拘于非攻兼爱之议,对攻城之术一直不甚重视,远不如我公输氏。但这十年来,小人在少府,得以尽观墨翟《城守》诸篇,墨者守御之术,我已无所不知!”
接着,公输雠便引着王离,指点起他这月余来在武关所做的御敌准备。
“函谷关,百二之险也,两人守关,百人难越。武关虽不如函谷,然亦是十二之险也!”
“将军请看,丹水之谷,越往西北越窄,而武关便设在最窄处,北依少习,南濒丹水,西为商于,仅东面御敌。关城有大石为基,五年前,又用三合土重新修筑,墙垣长两里,高五丈,底厚三丈,上为两丈,其中平地仅有一里,另一里延山腰盘曲而过,两侧崖高谷深,狭窄难行,完全堵死入关道路!”
按照墨翟的城守之法,如果十万敌军列队进攻,队宽者不过五百步,中等宽三百步,短的五十步。
眼下武关前狭窄的地势,决定了进攻方无法展开太宽,不算攀爬山峦去仰攻的话,正面至多三百余步,若投入更多人,反倒会前后拥堵攻城不力,城头闭着眼睛放箭也能杀伤大批人。
一架云梯至多容三五人同时在上面,这也意味着,每一批沿云梯蚁附而上者,不过千余人,而城头、山头和墙垣加上几座望楼,却能站数千人,永远以多打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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