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山（1 / 2）

古恩1861年7月，午后。</p>

翠影森林·霍森斯学派驻地。</p>

灰蒙的天空下着雨。</p>

第九预备学徒宿舍区中央，一棵茂盛的银荆树在雨中安静伫立，一如九年前。</p>

雨声淅沥。</p>

珠链般的雨滴落在其蓝灰色的叶片上不断迸溅，碎成一团团朦胧的湿热雾气。</p>

周围，一群刚被学派淘汰的预备学徒泪眼婆娑，正在与此地告别。</p>

“别了，学派！”</p>

“别了，宿舍……”</p>

“别了，高大的银荆树！我还记得春天到来时，你那满树的、淡黄的毛绒穗花……”</p>

有人呐喊、有人抽泣、有人扶着树干默默摇头垂泪。</p>

9年前，他们这些小孩因为检测出巫师天赋，所以被带到了霍森斯学派培养。</p>

学派向他们提供了免费的住处，免费的食物，免费的教导……</p>

而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这9年中学会各项基础知识，同时晋升为一名巫师学徒。</p>

然而9年的时光一晃而过。</p>

他们失败了。</p>

如今不仅被学派驱离，而且还签订下了一份沉重的债务契约……</p>

吱呀。</p>

靠中央的一间石屋，木门被缓缓推开。</p>

一名约莫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提着棕色行李箱，慢慢走了出来。</p>

他身材瘦削，半长黑发，神色看似平静，但倘若仔细观察，便能在其淡灰的瞳孔深处窥见些许茫然。</p>

‘穿越了？</p>

‘明明只是正常睡了一觉……’</p>

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象，一夜前还只是一个普通社畜的林恩，下意识抿唇，攥紧了行李箱提手。</p>

嗖！</p>

天空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呼啸声。</p>

林恩抬起头。</p>

视线中，一道灰袍身影破开稀疏雨幕，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灰迹，最后缓缓降落在银荆树下。</p>

雨水淅沥而下，却在接近灰影半尺处被无形的护罩尽数隔绝！</p>

‘仙人？！</p>

‘不，这应该是一名……一等巫师学徒！’</p>

林恩注意到，灰影胸前佩戴着一枚金色的倒三角徽章，此刻在细雨中正如熔金般熠熠生辉。</p>

所有喧闹顿时止息，甚至连雨声都似乎小了些。</p>

预备学徒们不约而同地弯腰低头，向着来者恭敬问候：</p>

“下午好，尊敬的一等学徒！”</p>

林恩也跟着问候，头颅本能地低垂，丝毫不敢抬起。</p>

“我需要一名助手，协助我完成一项有关肉体改造的实验。要求基础肉体知识考核成绩至少为良好。”</p>

一等学徒讲出了自己的来意，他脸上的神情淡漠，嘴里的话语更是冰冷，</p>

“在这个过程中，助手死亡概率大致两成、异化概率大致七成。</p>

“但无论成功与否，作为交换，我都会为你偿还所有学派债务。”</p>

“愿意的人，现在可以举手，来我面前排队。”</p>

唰唰唰！</p>

一等学徒的话音才刚一落下，便有小半的预备学徒举起双手，向他小跑而去！</p>

剩余的学徒除了林恩，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面露不甘，神情懊恼。</p>

很显然，他们不是不愿意，而是没有达到要求。</p>

林恩也没能达到要求。</p>

但即便达到了，他此刻恐怕也不打算举手。</p>

那名一等学徒此刻左手正捏着一名雀斑少女的脸颊，使其张大嘴巴，仿佛挑牲口般观察着什么。</p>

另一只右手偶尔还会探入口腔细细摸索，那几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好似有生命般诡异扭动。</p>

看起来柔软又滑腻。</p>

然而，后面排队的预备学徒们，不仅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反而一脸期待。</p>

更后面还有两个预备学徒正在为排队的次序暗自较劲，以至于满脸涨红。</p>

林恩收回目光，心里吸了口气，眼底略显惊惶。</p>

“你收拾好了，林恩？”</p>

这个时候，一个气质阴柔，披着雨披的卷发少年，提着行李箱来到他面前。</p>

林恩心头一跳，不露声色地慢慢扭头，看向少年。</p>

努力翻阅了片刻脑中原主破碎的记忆，他微笑着回答：</p>

“差不多了……安特。”</p>

他想起来了。</p>

眼前这个卷发少年安特，是原主相熟的同窗之一。</p>

他们两人和另外三个玩得好的同学，今日约好一同下山。</p>

‘是么，怎么感觉你…有点奇怪。’安特打量着他，忽然有些狐疑。</p>

正当林恩思索着怎么应对过去时，</p>

右边的石屋，一个满脸雀斑的小胖子走了出来，羡慕地望着银荆树下叹息：</p>

“唉，可惜我基础肉体知识的成绩只是及格……”</p>

“利奥纳，你也收拾好了？”安特看向了雀斑小胖。</p>

林恩心里松了口气</p>

在这陌生而诡谲的异世，他很没有安全感。</p>

“要是我当初更努力一点就好了。”利奥纳还在继续叹息。</p>

他们这些少年少女虽然接受了巫师的基础教育，</p>

但也只是基础教育。</p>

在没晋升为巫师学徒前，根本接触不到什么有用的超凡知识。</p>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其实与凡人并没什么区别。</p>

譬如在用作实验素材的时候。</p>

他们和那些只要几十银狼的奴隶不会有任何不一样。</p>

只有像现在这样，巫师需要一个懂一点知识的凡人助手时，才会有点用处。</p>

但这样的机会实在少见。</p>

所以利奥纳很是遗憾。</p>

说起来，他们这些学徒也是生不逢时。</p>

如果放在几十年前霍森斯学派刚搬来这里的时候，他们这些被淘汰的学徒，兴许还能在人手短缺的学派中混个仆从的职位。</p>

可学派每年都会淘汰一批学徒。</p>

到现在职位早已饱和，早已没有这种好机会……</p>

而对于学派来说，他们就像是鸡肋。</p>

杀了太过浪费，用作实验素材又没有必要。</p>

所以索性将他们赶下山，又随意拟了个所谓的债务契约，任他们自生自灭。</p>

“即使是成绩够格，也未必会选你，利奥纳。”</p>

一名短棕发的高瘦少年不知何时来到他们左边，面色冷硬地摇了摇头。</p>

林恩看了过去，仔细回想后，认出了这名少年。</p>

他叫做吉高斯，同样是原主的熟人。</p>

至此，原主约好的5人，就只剩下一位名叫加利多的少年没有出现。</p>

“加利多呢，还没收拾好吗？”安特询问。</p>

嗖！</p>

一阵呼啸声突然传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p>

银荆树下，那名一等学徒已经选好了人，带着一名高大少年拔地而起，正从林恩几人上空掠过。</p>

或许是带人的缘故，他飞得并不高，掀起的尾流裹挟着冰冷雨水随之泼来！</p>

林恩本能后退一步，躲到了门后。</p>

噼里啪啦——</p>

其余人便没有这么幸运，都被激飞的雨水打了个正着。</p>

穿着雨披的安特张了张嘴，满脸庆幸。</p>

湿了半边身子的利奥纳，胖脸更垮了些，无可奈何的哀叹：</p>

“唉……我去换个衣服。”</p>

旁边同样没穿雨披的吉高斯阴沉着脸，砰的一声关上木门。</p>

至于林恩，则麻利地穿上了皮质雨披，同样一声不吭。</p>

这个世界可不同于前世，被泼了只能受着，甚至连一句抱怨都没法说。</p>

片刻后，换好衣服的吉高斯与利奥纳重新走了出来。</p>

“加利多还没好吗？”吉高斯看向右前方的石屋，语气有些烦躁。</p>

“时间不早了，不能再耽搁。”安特也皱起眉，向众人提议，“一起去催一下他吧。”</p>

利奥纳点头，他们三人向着加利多的石屋走去。</p>

林恩迟疑了下，也赶忙提上行李跟了上去。</p>

……</p>

笃笃笃——</p>

“加利多，收拾好了吗？就差你一个了！”</p>

石屋前，吉高斯用力敲着木门，声音混杂在雨雾中，格外沉闷。</p>

但无论如何敲门，里面却没有传来丝毫回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