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通过埃布罗河El pasó del Ebro（3）（2 / 2）

“哪个旅的？”</p>

德内尔便用英语向士兵询问他们的番号。</p>

士兵的语气混合着悲伤与骄傲：“FifteenthBrigade.”树枝再一次划了一下琴弦，他干脆把尤克里里甩到了胸前，随意地撩拨起琴弦，断断续续地出《红河谷》的曲调。</p>

没等德内尔告诉华金，年轻的炮兵少尉便用西班牙语说出了这支部队的番号：“QuinceBrigadaInternacional（第十五国际旅）！”</p>

士兵朝着少尉笑了笑：“Si！”</p>

到了夜里六点半，加拿大人们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打着手电筒和火把架设浮桥，完全不担心再挨炸。懂行的士官告诉德内尔：“敌机在夜间起飞不难做到，有火把作为标识的话轰炸也不是不行，但是降落就非常困难了，不是顶尖的飞行员就很难做到。”</p>

“但是你们真的能在一夜之间建起足以让152mm榴弹炮通过的浮桥吗？”</p>

“时间相当紧张，搞不好还得挨炸。”十五旅集结起来的炮兵军官这样回答。</p>

…………</p>

“你在干什么，薇尔莉特丫头？”</p>

霍金斯先生的声音突然在薇尔莉特的背后响起，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的心扑通直跳，仿佛逃学的少女被父亲逮个正着：“霍金斯先生，我只是……”</p>

“你也要去西班牙？”</p>

薇尔莉特的心思被霍金斯一口道破，她也只能轻叹一声，老老实实地承认：“是的，霍金斯先生，我在我的工位上留了请假信。”</p>

“我看到了。”</p>

霍金斯走到薇尔莉特的身边，看着她依然保持着蹑手蹑脚开门的姿势。邮局的门锁已经被打开，大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了凌晨空无一人的街道。路灯已经关闭，宁静的巴黎仿佛笼罩在普鲁士蓝染成的绸布中。</p>

霍金斯面无表情地按住门框，将大门重新关上，薇尔莉特理亏地站到一旁。</p>

“你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吗？”</p>

“前几天可能还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薇尔莉特从背包中取出了《巴黎回声》的一期报刊，递给了霍金斯。</p>

“让我看看。”霍金斯戴上了老花镜，“嗯……西班牙共和军在埃布罗河法永至拉斯科拉一线发起大规模攻势，国民军方面措手不及，弗朗哥急忙调兵遣将……共和军正在围攻甘德萨，双方战事胶着……”</p>

他抬起视线，瞟了一眼薇尔莉特：“你又怎么知道阿让在甘德萨附近呢？”</p>

“只是预感，但要是他不在甘德萨附近，那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我也能放下心来，就在那边随便帮士兵们写写信就好。”薇尔莉特轻轻说出自己的打算。</p>

看着身着远行服装、足蹬军用高筒靴的薇尔莉特，霍金斯感到非常头疼：“后悔了？”</p>

“是的。”薇尔莉特低下了头，“我以为看到他那样痛苦，不会再不忍心让他冒一些危险去任性一回，但是现在……我实在没法安心。”</p>

“那为什么这么早就走？”</p>

“我要赶最早一班去巴塞罗那的火车，在此之前，我想去神父公墓看一眼基尔伯特少校。”</p>

霍金斯沉默不语，却依然牢牢把住大门，没有一丝放薇尔莉特离开的打算，过了一会，薇尔莉特主动问道：“能放我离开吗，霍金斯先生？”</p>

“我发自内心地建议你，不要过去，不要让我和阿让担心。”</p>

“霍金斯先生，我今年已经三十四岁，早就不是小孩子了。”</p>

薇尔莉特的眼睛盯着霍金斯满是皱纹的脸，让后者不由得想起夏日夜幕下平静的地中海：“所以我只是建议你不要去，万一你去西班牙之后，阿让马上就回来了呢？”</p>

她坚决地摇头：“一个不懂西班牙语的邮递员要找到另一个法国人，没有那么简单吧？”</p>

“那你找到他就简单？”见薇尔莉特无话可说，霍金斯重新锁上了邮局的大门，“我理解你的心情，薇尔莉特丫头，我也理解等待才是最难熬的，但是现在等待是唯一理性的选择，在前景不明的情况下投入后继部队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你应该知道。”</p>

“我当然明白，霍金斯先生，可是我没法把阿让当做消耗品一般的士兵。”</p>

薇尔莉特的话里带着一丝怒气，她伸手把住了门把手，但是霍金斯毫不相让，将粗糙的手按在了锁眼上：“阿让也不会把你当做士兵，薇尔莉特。”</p>

手记人偶的“铁臂”僵在了原处。</p>

“我会给你放个假的，既然你没法安心工作的话。”霍金斯犹豫了一会，再次开口说道，“而且，我有一句话要问你，薇尔莉特。”</p>

“什么？”</p>

“你应该是‘爱’阿让的吧？我说的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p>

薇尔莉特低着头一声不吭。</p>

“那么为什么还不结婚呢？基尔伯特少校已经去世十年了，他那么爱你，阿让又是个好人，他怎么会反对你们的婚事？阿让担心你对少校感到愧疚，也从来不主动提起这件事，那么你主动一点也没什么吧？”</p>

“我……我对不起他，霍金斯先生。”</p>

“因为你那时选择了基尔伯特？”霍金斯叹了口气，“你确实欠了阿让好大的人情。”</p>

“不是人情，明明是背叛，我背叛了他。”薇尔莉特浮现出悲哀的神情，“我又怎么能再去向他告白，就好像他是少校的替代品呢？”</p>

说完了这句话，薇尔莉特提起自己的行李，握着剧作家奥斯卡赠送给他的花伞，头也不回地上楼了。</p>

“呼，还好说服了，不然我哪能拦得住她。”霍金斯困倦地倚在公司的大门上，昂起头来喃喃自语，“这两个蠢货，脑子里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