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腐烂(2)(1 / 2)
木筏是现成的,而且原本第三混合旅的士兵也有将其驶回东岸再做利用的打算,一行人很快找到了合用筏子。</p>
德内尔起初坚决不许华金跟着他去敌占区,不过他最后还是改了主意,毕竟第三混合旅即将面对苦战,似乎华金跟着他还更安全一些。</p>
于是两人便继续作为搭档,登上了同一个木筏。</p>
“你们还真是随意啊。”登上木筏后,德内尔向华金说道,“部队想加就加,想走就走。”</p>
“无政府主义嘛,不自由不平等算什么安那其人。”华金向德内尔笑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p>
多好的孩子……在共和国瓦解已成定局的情况下,他的命运又会如何?德内尔大概也能猜到,留在西班牙的话除了战死就是被处决,恐怕不会有第三条路可走。</p>
他突然想到一点:“华金,你的父母也都会说法语吗?”</p>
“我的父母?”华金一时没反应过来。</p>
“对,我特别喜欢你这孩子,如果战争结束的话,带着你的父母来巴黎玩玩怎么样?”</p>
德内尔没说“流亡”到巴黎,而是用了“玩玩”这样轻描淡写的词语,但是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p>
“呵。”华金低下了头,“没这必要。”</p>
“只是玩玩,想家了还能回来的,我有一个空了很久的房子,容纳五六口人绰绰有余。”</p>
“谢谢,但是……”华金闭上眼睛,捏着自己的不大的鼻子,“别提这事了。”</p>
“那这样吧,我请你来巴黎看看我。”德内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的儿子上军校去了,我在家孤独得很,你能去巴黎和我住一段时间吗?当然是在战争结束后。”</p>
“你的儿子?确定不是你的孙子?”华金将悲痛的记忆暂时搁置下,带着疑问审视着面前头发斑白的邮递员。</p>
“我今年才40岁。”德内尔的回答令木筏上的所有人大跌眼镜。</p>
“你逗我的吧?”亨利说道,“你看上去年纪都赶上我爹了。”</p>
“我1898年出生。”</p>
亨利忍不住爆了粗口:“What‘sthehell!你居然就比我大六岁?!”</p>
德内尔苦笑一声,但笑容却迅速消失,因为螺旋桨划破空气的声音已经传到了他们这些渡河者的耳中。</p>
“怎么比昨天还早!(西班牙语)”负责操控木筏的士兵夺过华金手中的火把扔进水里,“快卧倒!趴在筏子上!(西班牙语)”</p>
华金还没把士兵的话翻译成法语,就发现德内尔已经熟稔地抱头趴好,用手掌罩住耳朵。他自己趴好后便大声询问愁眉苦脸的士兵:“他们能看到我们吗?(西班牙语)”</p>
那个士兵没有心情回答华金这不合时宜的问题,或许他也不需要回答了,因为飞机俯冲的声音越来越大,炸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也随之响起:显然正有一发炸弹正冲他们而来。</p>
华金被吓呆了,正在这时,他感到有人压在了他的背上,他一歪头,看到了德内尔那标志性的法国桶帽。零星的火光照亮了帽檐参差的剪影,华金知道,那是绽开的线头和露出的纸质内衬。</p>
莫名其妙的走神让他镇定下来,好像当头落下的炸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样。</p>
炸弹终究还是幸运地错过了他们的小木筏,起码当华金和德内尔被炸弹激起的巨浪掀到水里去的时候,他们都还是活着的。</p>
埃布罗河本就算不上平缓,夏季丰沛的雨水和叛军打开水库的行为让河流更加湍急。德内尔说他不会游泳,这的确是个事实,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彻底的旱鸭子,毕竟作为曾经的陆军军官,最基本的泅渡还是该会的。</p>
他很幸运地抱住了一根木头,没有沉到河底成了鱼鳖的饲料。德内尔吐出了灌到嘴里的河水,焦急地喊道:“华金!亨利!”</p>
德内尔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淹死了还是没听到他的声音,亦或者是他自己聋了,听不到两人的回答。</p>
话说,轰炸过后的埃布罗河未免过于安静了吧?</p>
又是一颗炸弹落在身边,德内尔被冲击波狠狠地推了一把,虽然没有受伤,但爆炸的巨响和冲击让他五脏翻腾,直想呕吐。他感到自己的耳道里好像进了水,作为一个老兵,他很清楚这是耳朵被震了出血。</p>
不过没时间考虑这个了,又是一发炸弹落到他附近,自此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p>
…………</p>
泰勒对自己的手有些自卑,比起其他妙龄女孩那罗马柱一般典雅的细长手指,她的手指简直就是从土里新刨出来的发育不良的地瓜,而且又笨,编的辫子总是散。罗贝尔以前常常嘲笑她:“不如也给自己装上假肢,说不定就能编出像薇尔莉特阿姨那么好看的辫子了。”</p>
“唉,薇尔莉特!”百无聊赖地等待着“顾客”罗贝尔的泰勒叹了口气,她真庆幸薇尔莉特不是她的同龄人,不然的话,她在罗贝尔面前还有什么魅力可言呢?</p>
看到罗贝尔还没来,她悄悄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地中海附近比巴黎要热得多,她的工作服领子已经完全被汗水濡湿。</p>
“唉,罗贝尔!”泰勒倚在空军学校侧门旁的梧桐树上再次叹了口气。</p>
空军学校是去年才搬到罗纳河口省的萨隆,此前一直都在风景如画的凡尔赛,距离巴黎不过半个小时车程。</p>
要是罗贝尔能在那里上学的话,他们就能每周都见面了,哪像现在,为了见一面还要穿过大半个法国。也幸亏泰勒的职业是邮递员,跟霍尔斯老板打声招呼,就能登上邮局订下的邮递车厢一路赶来,不过她现在倒宁愿自己能找借口来不了萨隆。</p>
“唉,师傅!”泰勒取出挎包里鼓鼓的信封,发出了五分钟之内的第三声叹息。这个信封就是师傅德内尔在三周前交给她的那个,该怎么和罗贝尔说师傅在西班牙的甘德萨前线呢?</p>try{ggauto();} catch(ex){}
“呀!”</p>
正出身的泰勒被突然间脸上传来的拉扯感吓了一跳,当她惊慌地回头的时候,才发现黑的像个煤矿工人的罗贝尔已经笑嘻嘻的站在了自己身后。</p>
罗贝尔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在黑黢黢的脸上拉出一道白痕:“才分开不到一个月就想我了吗?专门来罗纳河口看我?”</p>
泰勒怔怔地看着满面尘土的罗贝尔,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腮,不出所料,她的脸上已经被罗贝尔的“黑手”抹上了一大块泥。她二话不说就给了坏笑着的男友一脚:“亏我还为了你专门化了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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