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身陷囹圄(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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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洛哥初春的天空繁星闪烁,空气干燥而寒冷。德内尔觉得自己应当向后勤要一副手套,但话几次到嘴边又都咽了下去,不是因为突然想到了别的事,就是因为懒得张口。</p>

他感到卡其布裤子和下面的羊毛裤已经被冷风吹透,这让他小腿和膝盖上的刀口开始钝疼,但他并不觉得痛苦,甚至略微享受这种美妙的感觉。</p>

德内尔心想:我应该去休息了,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但他的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根本不想动弹。无奈的他只好端坐在折叠椅上,一声不吭地打量着明早自己要去攻下的那座高地,晴朗的夜空下,山脊于天空的交界线柔和蜿蜒,倒是个不错的埋骨之地。</p>

拿下高地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伤亡大一些,弹药消耗多一些,有他指挥,德国人不可能从大红一师这里讨到什么便宜,这座小小的高地还不值得让他如此心神不宁。</p>

德内尔忧思的根源不言而喻,但颇令他不解的是,到现在这个时候,“薇尔莉特”这个具体的人仿佛只在他的心中占据了一小部分,更大的部分则像是一团将他包裹在内的厚重阴霾,使他无论看什么都悲观而消沉。</p>

世界已然褪去了颜色。</p>

德内尔所清楚且畏惧的现实就是,恐怕只有纷飞的炮火和惨烈的血肉才能将他世界的颜色重新上好。</p>

在他去俄国之前,后方是彩色的,前线是黑白的,但从俄国回来之后,后方却变成黑白的,前线反倒成了彩色的。</p>

“您该去休息了。”德内尔的警卫在一旁轻声提醒道。</p>

德内尔这才强打精神,离开了那张该死的椅子:“好吧,明早再见。”</p>

不管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嗜血的疯子,干掉德国佬总不会错,德内尔低头一看表,发现时针已经超过了零时,现在已经是巴黎时间的一九四三年四月二十八日了。</p>

“战斗会在五个小时后打响,祝你好运。”</p>

“您也是,将军。”</p>

…………</p>

“今天是……”</p>

“四月二十八日。”</p>

“快两个月过去了……”</p>

薇尔莉特明亮的眼眸已经变得黯淡了许多,往日端庄娴静的体态如今更是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迟滞,仿佛不只是那双铁手臂,就连身体的关节都锈死了一样。</p>

“还是没什么想说的?”黑军装的德国中尉面无表情地问道。</p>

“我已经知无不言了。”</p>

“是么,我倒是觉得我还能帮你想起点什么。”德国中尉深深地看了薇尔莉特一眼,然后不急不慢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像是荷官发扑克牌一样用两根手指夹着,甩到薇尔莉特面前。</p>

在薇尔莉特低头看那张照片的时候,中尉放松地半躺在椅子上,用戏谑地目光打量着薇尔莉特:“这个人你认识吗?”</p>

薇尔莉特抬起头来:“我只觉得他面熟,或许这个人曾是我的顾客。”</p>

“啊,面熟,这很好。”</p>

又一张照片被甩到了薇尔莉特面前。</p>

薇尔莉特只瞥了一眼便抬起了头:“我想我还没有痴呆到连自己的同事都认不出来的程度。”</p>

“很好!非常好!”黑衣服的中尉阴阳怪气地称赞道,“她可真是位可爱的姑娘!”</p>

“她怎么了?”薇尔莉特故作平静地回答道。</p>

“她什么都招了,她的同事,她的家庭,以及……”中尉不紧不慢地离开椅子,慢慢地踱步到薇尔莉特身边,然后俯下身贴着后者的耳朵轻轻吐出两个词:“她的同志。”</p>

薇尔莉特的心中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她拼命压制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不让德国人发现自己有任何异常。</p>

马蒂尔德的确是位坚强而勇敢的姑娘,但这并不意味着薇尔莉特能够百分百确定,她可以扛过德国人那些骇人听闻的折磨与凌辱。过去的两个月内,薇尔莉特已经换了三个牢友,其中一任正是一个自称名为莫莉的法共抵抗战士,她在遭受叛徒出卖之后承受那些的酷刑,让从九死一生的战场上归来的薇尔莉特都感到不寒而栗。</p>

就凭马蒂尔德那纤弱的四肢和娇嫩的皮肤,如果她的身份暴露,她能扛住监狱里的铁签和台钳吗。</p>

想到这里,薇尔莉特下定了决心,即使马蒂尔德出卖了自己,她也绝不会责备这个年轻的后辈。薇尔莉特如今已经三十九岁,虽然也还有许多遗憾和不舍,但马蒂尔德才二十三四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就这么去死未免太可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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