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就差钱（2 / 2）

“姐姐，”可儿从屋里追出来，“你不要生顾昱的气也不要赶他走。他真的不是嫌弃咱们。只是，他学堂里的那些个同学都在笑他，笑他成了没父没母的孤儿连束脩都交不起。就连从前和他要好的同学也都故意捉弄他……”</p>

扭过头看着可儿心焦如焚的模样，李玉娘低声叹息。抹了抹脸，返身走进屋里抱住顾昱。被她搂进怀，原本还只是低声抽泣的顾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手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袖，“玉姨，你别不要我，别赶我走……”</p>

李玉娘微微合上眼，也是难忍泪意。她知道，人只要在最亲的人面前才会真正的痛哭失声，不用压抑所有的委屈和悲痛。轻轻拍着顾昱的背，她哑着声音道：“是玉姨不好，玉姨太坏了，怎么可以轻易就说那样的话呢！哪怕、哪怕你真的嫌弃玉姨，嫌弃这个家，玉姨也应该抱着你抓着你不让你走才对……”不仅仅是顾昱，还有可儿和她心尖上的可乐。不管是谁，她都不能放开手。只因，他们是她在这世上唯一所能拥有的亲情。</p>

“不要哭了！”柔声劝着，她笑了笑，却还是忍不住抬手擦了下眼睛。“昱儿，玉姨穷了半辈子，就从来都没有过不缺钱的时候。可是穷又怎么了？咱们一没偷二没抢，凭着自己的手去赚钱。就是我们昱儿，都在努力为生活拼搏……”</p>

抓着顾昱的手，她的泪滴在顾昱磨出水泡的手掌上。“去把这双手举给那些臭小子去看，问问他们除了读书还会做什么？圣人之言，读了千遍万遍，他们可曾真正把仁义孝忠信做到了实处？昱儿啊，玉姨知道你在学堂里受了委屈，可是现在你除了读书还能做什么呢？不懂书识书，不明白事理，在这世上很容易吃亏的。所以，听玉姨的话，你还是好好去念书学那些知识吧！等到你再大些，能自己做决定的时候要是不想读书了，那我一定尊重你的决定。”冲着顾昱笑了下，她道：“就是到时候你要考状元，玉姨也不会让你只做个让人白供着做学问的书呆子的。男子汉，第一要能做到的就是自己独立，养活自己和家人，其次才是做学问呢！”</p>

顾昱抽搭了下鼻子，抬起头看着李玉娘，突然现出一丝迷茫之色。“玉姨，我爹他……”</p>

呀！好象说漏嘴了。李玉娘眨巴下眼睛，掩饰地扭过头去。在一个孩子面前对他死去的父亲说三道四可不是该做的事儿。咳了两声，她立刻转移话题，喊着可儿，笑着催：“你今天做什么吃的？我可真是饿了。”</p>

在外面听着两个人和好了，可儿也是高兴，忙往厨房里跑。“我现在就把饭菜端出来，要不然6大娘回来急着用锅又要骂人了。”</p>

李玉娘抽了下嘴角，对那个泼辣的6母也颇为无奈。再怎么说，都是房东，还是她想倚仗的人的娘，就算是被挖苦几句，也只能忍着了。</p>

“小蒲还没有回来吗？”</p>

听到她问，可儿忙抬头道：“蒲大哥应该会晚回来一些，说是这两天就跟着许大哥出去，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顿了下，她又道：“姐姐不用担心，我已经给他留了饭。”</p>

“都不一定回来吃的人，给他留什么饭呢？”李玉娘咕囔着，却也没真的去拦着可儿。目光一转，看到西厢门前正走出来的陈伯。想到刚才她们这闹的一场可能被这个老实沉默的长辈看在眼里，李玉娘不禁有些尴尬。</p>

可是脸上红了下后她立刻招呼，“陈伯，一起吃饭吧！小六哥他们可能要回来得晚的。”</p>

“不用，我就自己煮点面吃就是了……”陈昌摇头拒绝着，可被李玉娘劝了几句就点头应了。</p>

走进东厢，陈昌四下打量着，干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虽然这屋子和他们住的西厢是一样的结构，可自李玉娘她们住进来之后就愣是和从前不一样。看不见里面垂着帘子的屋子，可光看外面，这雪白的墙壁，整洁的摆设，还有那瓶含苞待放的杏花，虽然仍然简陋，可却让人看了就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觉得这真的是一个让人舒服的家。不象他们那个黑洞洞、乱糟糟的屋子。</p>

因为穷，买不起那么多小几。所以李玉娘几个吃饭早就不采用分食制，而是象现代人一样围桌而坐。其实从根本上来说，这样不及分食制卫生，可一家人围在桌前，却显得格外的温馨。</p>

饭菜也是普通，可陈昌却吃得津津有味。吃完饭后可儿和顾昱两个抢着去洗碗，李玉娘便客气地留客人多坐坐，“不好意思，陈伯，家没茶，只有水了。”李玉娘有些歉然地解释。在宋朝，家里有客而无茶实在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p>

陈昌却只是笑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迟疑着道：“刚才你和昱哥儿说的话我都听见了。”</p>

“咦？”李玉娘垂下头，恨不得捶自己脑袋两下。话说，死读书不做活担不起家庭重负的人里可不是正包括了眼前这位。她还真是一杆子打翻了船人。好在看陈昌的表情也不象是生气，要不然她还真觉得不好意思了。</p>

“玉娘，你要是不嫌弃，我来教昱哥儿读书识字怎么样？虽然老朽学问算不得高深，可是字却还是识得的。”</p>

李玉娘有些惊讶地看了眼陈昌，虽然有些奇怪，却立刻毫不犹豫地应下了。虽然陈昌算是万年落弟生，可是春闱考试那是变化莫测的试场，并不全看学问如何的。而且陈昌再怎样也是过秋试的人，教教小孩子做个启蒙老师应该是不成问题。</p>

“陈伯，您肯教昱儿，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这束脩……”李玉娘刚一开口，陈昌已经举手拦下她的话，“不用什么束脩，你若是做了什么好吃的，记得招呼老朽过来尝个鲜也就是尽到心意了。”他垂下头，苦笑着：“有些事年轻时没有想明白，待想明白了后悔也来不及了。我这辈子，亏欠我家娘子和孩子太多，只可惜想补偿都没办法了。”</p>

陈昌掩着嘴，一阵猛咳，低声道：“玉娘，我也不埋你，说实话当年年轻气盛，想着自己总不会一世不吧！再说就算真不，年纪大了还有开恩赐个同进士出身的先例呢！所以只一心扑在学问上，从不曾好好关心照顾过妻小……”抬手抹了抹眼角，他又道：“年轻时累及妻子，老了又拖累儿子。我是没用啊！这把老骨头……玉娘，你是个心善之人。看你行事更是个明事理的女子。若有一天我不在了，还请你帮我照顾着我家小六子啊！”</p>

这，算什么？难道她还真成专门让人托孤的对象了？李玉娘又是好笑又是可气地抬起头，可看了看陈昌的眼神，她却有些怔。这眼神，可不象是托孤，怎么觉得象是……啊！难不成这位陈伯竟相她了？</p>

一念及此，她更有好笑了。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唯唯喏喏地应着声，渐渐把话题转向他处。</p>

嫁给某人，她从未想过呢？或许，以后总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妻子吧！可是，不是现在，不是她为了钱快要疯的时候……</p>

爱情，大概还很遥远吧？！</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