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怯懦之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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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三千支火绳枪,于申公言已经是极限。

上一任楚王没死之前,不准封君自己有炮,墨家对此管的也严,结果手中一门炮都没有,自己又不会铸——真正会铸钟的铸客,要么去了各国君王那里,要么去了泗上,一个可以给土地封地和贵族身份,一个可以给钱给道义给精神物质的双重满足,他一个小小的申公,能给什么?

泗上觉得可以卖火绳枪,于是申公可以买到;泗上觉得不可以卖炮,毕竟自己还要扩军铜都不够用,于是申公买不到。

拼凑起了这么一支军队,若是没有墨家之乱,他或还可以继续在集权变法的时代大潮中和那些封君伙伴一起保住自己的地位。

可此时此刻,申公发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似乎在这时代大潮之中都没有意义。

他也算是家学渊源之人,贵族的诸多不传之秘他也多有掌握。

按他所想,从昨日看到墨家的骑兵忽然出现自己壮士断腕结圆阵自守一直到两刻钟前,自己做的都没有错,而且自觉可堪为名将了。

可是怎么接战才不到两刻钟就要完了?

对面形成交叉的铜炮轰鸣,每一次轰击都会让已经摇摇欲坠的阵型更加脆弱,随时都可能散开。

这最多是彼之所长,己之所短,尚可感叹墨家不过火器锐利,毕竟火药是人家先发明的。

可是从清晨墨家准备进攻,再到步卒如同整齐地树林一样列阵、再像是奔流地河水一样展开,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是对面这支强军的对手。

不为别的,就为简简单单地那些步卒从密集阵展开到两翼的时间,只用了两刻钟。

而若是他的申之师,只怕同样的集结到展开的动作,就需要至少一个时辰。

为将者,这点道理还是看的清楚的。七年前隐阳一战,楚墨联军胜魏韩联军,靠的就是最后时刻作为预备队的楚国王师用了一个让魏韩联军瞠目结舌地速度完成了变阵,他很清楚这种变阵速度意味着什么。

甚至他才想到墨家的精锐变阵和展开的速度至少不下于当日的楚国王师,却没想到会快到这种地步。

若兵力相同,那这还打什么?

然而作为贵族,他却还有精神,还有逢敌亮剑的精神!

念及于此,他呼唤身边的一众从士和贵族,高声道“今日事已必败,死则死矣。”

“可王上分封我等以土地民众,将养我等禄足以代吾从贱业。养士如此,正该用于今日。值此社稷危亡之时,需让墨家无君无父之人知道,何以谓忠!何以谓勇!”

他抽剑高喝,下车步战,身边五十余士相从,皆愿以死报君。

其时战阵已溃,申公一人当先,多有溃兵从他身边惊慌逃走,申公提剑斩之,怒杀十余人,喝道“社稷危亡之际,竟不效死却欲苟活,以致无君无父之墨家从淮水直入江汉,并不能挡,此皆民不肯死而欲求利之罪!民皆可杀!”

身边五十余人大发神威,顿时砍死三百余溃兵,其余溃兵不敢靠前,争相从别处逃窜。

其时,申公须发贲张,战袍皆赤,二尺剑上血痕滴答,身边堆积尸体百余,从士护卫,申公犹如战神,脚踏溃兵之尸,颇有无双之势。

随即率领五十余士冲出混乱的人群,朝着数千举枪的解悬军士兵冲去。

三百步外,解悬军的各个连队的连长看着远处悍不畏死冲击而来的人群,用一种仿佛机械一样的语调喊道“举枪!”

咚咚的鼓声伴随着口号,传递到每一个士兵的耳中,遴选出来的头排兵默默地举起早已经装填完毕的火枪,对准了那冲来的几十人。

山坡之上,传兵令正在指着那些发动决死冲击的贵族提醒给六指看。

六指呸了一口,笑道“死最容易了。多有无能之辈,活着的时候明明可以做的更好偏偏不做,等到事情到来于是一死,顿觉自己之前没有做好的一切都被自己悍不畏死之势所掩盖。实则这是最怯懦的事。”

“我们自泗上崛起,至今三十年。自菏泽盟至今十三四年。自逢池会至今七年。他们干了什么?这么久,什么都没做,临了却想做英雄状?”

“真若有所谓忠勇为社稷之心,交出利益,土改授田,编练新军,集权归一,铸炮练兵……把用在政变反变革的心思用三分于此,又何必今日?”

六指看着那些冲锋的身影,越发觉得可笑,摇摇头道“传令,战斗结束后,甄别一下抓到的俘虏中的贵族,让他们挖坑,组织被俘的征召农夫参观贵族挖坑。挖的不好,不吝嘲笑,建议宣义部的再派几个能言善辩通晓楚语的,那些贵族若是面上过不去说什么不从贱业之类的屁话,就骂回去,问问他们除了当蠹虫还能干什么?所有贵族和士兵的尸体一并收拢埋葬,不得分开。”

“尽快打扫战场,收容的俘虏让他们自己搭建营寨,宣扬下我们的政策。愿意跑的就跑,不愿意跑的留在这里,待我击破楚军俘获楚王,再行解决他们。留两个连队在这看守俘虏就好,尽快集结,向南进军,待到主力大营再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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