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三九回 俏女儿乔装奔府学 假小子赶巧过家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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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

代姑姑正说到她当日寻夫儿归来,巧得鷝鴋。于是,便浑浑噩噩抱那孩子去洪武门敲了登闻鼓。

此时,妙锦问道:“登闻鼓是何物?”

代姑姑回说:“那本是一面一人高的震天法鼓,乃是皇上下令专为百姓直接面君鸣冤所设。”

“看来,这皇上还是圣明的。”妙锦道,转头又问,“娘,您说呢?”

萧氏一双苦目,似笑非笑,未作言语。

这时,又听鷝鴋冷嘲热讽:“是圣明,但也免不了会犯糊涂。”

“鷝鴋,莫要胡说。”代姑姑道。

鷝鴋满脸不服气,打趣说:“不是我胡说。他老人家若是没犯糊涂,妙锦她爹和咱又岂会落个这般田地?”

萧氏苦笑:“常言道‘人无完人’。皇上身为一国之主,日理万机,偶有何事思虑不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夫人若这般自圆,鷝鴋倒也无话儿。只是当年皇上所下决断实在令人可气。姑姑当时抱着我面见了他老人家,并将满腹的冤屈一并倒与他听。”话到此处,鷝鴋竟效仿起老人腔调来,“可谁知,他老人家却冷着脸子说‘胡党家奴,本该同诛。姑念你等悲苦妇孺,故不追究。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着你二人到那司苑局为奴为婢去罢……’您说是否可气?”

萧氏沉吟半晌,抚慰说:“依我看,鷝鴋许是错解了他老人家用心。”

鷝鴋急问:“这话儿怎么讲?”

萧氏解说:“当日,若不是皇上这般处置,你与代姑姑这无依无傍的,又当如何存活?”

鷝鴋被这一问,一时没了言语。倒是代姑姑释然一笑说:“夫人说的是,我等若是早有您这般觉悟,也就不会苦闷这些年了。”

萧氏拍拍她的手,欣然说:“起初为了皇上对我夫君的处置,妹妹也甚觉苦闷气恼。但细细想来,当初他老人家决断,也不失有惜才庇护之心呢。否则,光是那朝臣上纲上线的教条,也足可使我夫死上几回了。世道人心,都当以良知品评。你们说,可是这个理儿?”

鷝鴋听后,则笑笑:“而今听了夫人这般见识,我算是开了眼了,这心胸也觉豁然了许多呢。”说着笑望一眼代姑姑,随即话风一转,笑吟吟地说了下话,“因此说,姑姑和我今儿是认对了主儿了。”

这话着实令萧氏犯了难,支吾半晌,竟不知如何言语。

这会子,但听代姑姑道:“今日所救,还望夫人成全。”

“这……如是我夫来日果真如您所说,妹妹定会尽力。”

代姑姑立马起身,施礼:“有夫人这话儿,就够了。”萧氏忙拉她坐下,又听她说,“其实我倒无妨,毕竟也是身埋半截子黄土的烂柯帮了。倒是鷝鴋这孩子,大好的年岁,总不能在这儿困顿一辈子呀……”

萧氏点头,深表同情。

鷝鴋激动得牵起妙锦的手,“打今儿起,俺们娘们儿可就跟定二位主子了?”

萧氏笑应:“我等虽非江湖之人,但有今日这话,来日定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代姑姑听闻,苦泪未干,又现喜泪,忙感激说:“夫人既是这么说,来日就算赴汤蹈火,俺们娘儿两个也会再所不辞。”说罢,自与萧氏搭手,相视一笑。

妙锦和鷝鴋见了,竟也欢喜得抱在一处。

这时,竟听闻门外有人唤道:“景家内人……”

萧氏听闻,扬声道:“可是慧聪师傅?”

那人答道:“正是。季谭法师命小僧给您和孩子送些丸药和吃食。”

鷝鴋笑眉笑气儿地答了话:“来了……”

随后之事,必是欢喜,无需赘言。

但说这一夜,萧氏有代姑姑和鷝鴋悉心照料,所犯旧疾很快有了好转。次日天明,便能行动如常了。

而这一日,妙锦却没安分。

自打昨日听说二皇孙欲去府学拜会家父,便打心里揣进个雀儿进去,一直惦记着趁机溜过去瞧瞧父亲的殊荣和气派。于是,便暗地里央求鷝鴋帮她在家里周旋,如愿后便借机跑了出去。

却说她出了园门,便悄悄溜进了前日私藏包裹的林子。在那里经过一番乔装打扮之后方又探出头来。

此时再看,倒是别有一种韵味。那本是:

黛眉水目玉兰颜,雪衣锦袂玉钩衔。

恍若琼花才幻身,风度翩翩美少年。

妙锦欲下凤山,必打天界寺门口经过。只说她临近此门时,甚是留心观瞧。判定无人看见,便蹑脚转了身,欲行溜之大吉。

却不料,就在此时,竟一头与一人撞个满怀。

“又想出去捣鬼?”那人分明压着声气。

妙锦抬头看时,竟见是慧聪,手里捧着一只青玉罐子。

“慧聪哥哥,你吓死我了。”妙锦掻掻耳朵道,又回头顾看了一眼,转身将慧聪推向一旁,借那树影隐了身影。因而,又笑嘻嘻地开口寒暄,“慧聪哥哥,你又去那滴水泉采水了?”

慧聪朝寺门看探了一眼,又低声笑说:“少跟我打碴子。你是不是又想溜去府学?”

妙锦眉眼儿里透出盈盈的笑意,点了头。

慧聪气中含笑,道:“你这丫头,真是的。早知你这么不省心,我就不把这衫子借你穿了。”

妙锦眨巴眸子,赶忙讨好:“慧聪哥哥,我去去就回。”

慧聪无奈叹气:“下不为例。”

“好好好。慧聪哥哥你最好了。”妙锦扯他袖子笑着说,撒脚欲去时,慧聪又开口唤了个“嗳”字。于时她回头朝他会心一笑,如数家珍地回应,“我知道了——留心这衣衫,别弄破了,这可是当年你娘熬了一个月,亲手为你缝制的。这可是你唯一的念想……慧聪哥哥,你就放心吧。”

智聪欣然一笑:“你这丫头……路上当心,快去快回,小心又招你娘修理。”

妙锦笑而未语,只朝他摆摆手,自顾下山去了。

慧聪望她远去,仰头自语:“娘,瞧那精灵,可是有孩儿当年几分形状?”言罢,释然一叹,自入天界寺去。

却说,打一早慧聪出去,那智聪就一直猥猥琐琐跟了梢。方才二人所言,俱被隐匿于林中的他听得清清楚楚。故而,妙锦这一去,自然引了他的视线。何况那小邪货昨日又受了家姐孙氏嘱托,更是有任在身。

但见他探出脑袋,瞄着慧聪进了寺门,又回头望向妙锦背影,嫉言妒语地嘀咕:“素日那衫子爱得跟宝儿似的,何时竟与那死丫头穿了?”说着,便紧紧跟了过去。

如此一来,自是“前有雀儿蹦跶,后有猫儿瞄着”。

虽说从天界寺到应天府学路途再是不远,却也要走上几里路,其中更要经过不少街市桥梁。那孩子一路上欢欣雀跃,俱是抄了近路。途经南乾道,路过同馆和净觉寺,一路沿三山街向东而去。未出多少时候,又过镇淮桥,一通穿街过巷,竟不知不觉来到了大功坊下。

常听人说,当年那禹王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而这孩子自打能独来独往至今,已不知路过这家门多少回了,却也只是个过客而已。

此时,只见打头顶飞来一只佛法僧。那鸟儿虽只有巴掌大小,却生得通身的彩羽。自妙锦上空盘旋了几圈后,落在了牌额边的石沿上,直冲妙锦喳喳鸣叫。那动静虽不是悦耳动听,却好似在倾诉什么。

“小雀儿,怎么又是你呀?”这话听上去,感觉他们之间很熟识了。

那鸟儿依旧冲她鸣叫。

妙锦又问了话:“每次都能遇见你,难道说你家就在这儿吗?”

那鸟儿又叫了两声,竟飞下来自在妙锦头上盘旋,硬是把这孩子逗得笑出了声来。

旋即,她朝那佛法僧探出了手指,却未料到那小精灵通了人性一般,悠悠落在了上头,又引来妙锦清脆的笑语。

且说这会子,智聪远远猫在巷子里正瞄见这一幕。只见他反复揉了眼睛,似是刚睡醒似的,错愕自语道:“小妖女,真真是个小妖女!”

再细瞧时,又见那佛法僧在她手上轻啄两下,随后振翅朝东南飞了去。妙锦也跟着雀跃起来,一路向东追去。下到来到魏国公府门前时,那鸟儿竟落在了府门的檐角上,依旧是俯视着冲她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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