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才见南来又见归（上）（1 / 2）

崇祯十七年的秋冬交际，有别于夏季的酷热，除了午前午后太阳高悬的时候，倒都算冷煞人。</p>

几位重臣昨夜间也收到了上谕，马不停蹄串联在了一起，便马上分析出结论：</p>

定是皇上为奸邪所蛊惑，所谓为臣者死谏，定要好好规劝，规劝皇上走上正途！</p>

至于什么中兴条陈，搞得我们拿不出来一样！</p>

于是乎，在九月中旬的这一日，御门外鼓吹着瑟瑟秋风的时候，朝会就这般开始了。</p>

率先发难的是姜曰广，又将不能勘合文武一词故技重施，表示自己乞休。</p>

这般的时局朱松当然是放不走人的，得到不许的意见后，姜曰广便挺直着腰板说话了：“从逆诸臣，是否有行迹在前，还是为人所诬，臣以为处置当慎之又慎，臣闻古之贤君不绝其人之祀，为何皇上要论处史可程秋后问斩？”</p>

朱松也猜到会来这么一出，并不急着将史可法写给自己只说了“吴尔埙留在军前效力”的事情急忙抛出，反而不急不躁地说着：“史阁部那边朕自然会去安抚。”</p>

说到这里，颇玩味看了看文臣之间的反应，但见得有好些人神色不愉，于是索性先下手为强，话锋一转便朝着刑部尚书解学龙的方向说着：“不过姜卿所言，恐怕不只单指史可程一人吧。解卿，你来和朕说说，暂缓刑日是什么意思？”</p>

解学龙自然也属于串联的人物之一，不过他倒是没几分多余心思。之前大悲的事情，皇上都没计较，串联之后，也不过是有一句话说一句话，略尽绵薄而已。</p>

于是其人走出班直，奉上一份题本，持着笏板作答：“皇上，从逆返南京诸臣，臣已分为六等，前三等应斩应绞后三等应戍应徒。但臣以为，应请再议。”</p>

朱松饶有兴致地命韩赞周去接过题本，翻看起名册来，解学龙乘势答道：“虽有从逆行径，或甘心从逆，或不忘报效。或俟二三年后定夺，或需待明年缓决，盖因其中是否有无辜受牵连之人，如若不查明，有伤皇上圣名，故臣以为应暂缓刑日。”</p>

朱松仔细看去，甚至这份名单里，都没有记录史可程的名字，于是合上之后又好奇问道：“上个月解送入京的归德伪官贾士美等，为何又匆匆急着明正典刑弃市？”</p>

虽然是秋季，但是偏偏今早却没有风吹过，解学龙已经感觉到汗流浃背了，饶是硬着头皮说道：“贾士美从逆行迹无误，且符献俘礼，所以应速斩以敬效尤。”</p>

朱松嗤笑了起来：“倒是有趣，那为何独独不处置从逆诸官？都是伪官，便有不同之处吗？”</p>

解学龙心里叹了气，只恨自己昨天不早早睡觉，百般懊悔了起来，将姜曰广记恨了十七八遍，只能坚持说道：“臣以为周锺、光时亨等人虽然有从逆之闻，但是行迹尚不明朗，如蒙冤杀，岂不是有害皇上圣名？”</p>

朱松心下叹气，也大概明白这些臣子是什么心思了。</p>

如果行迹不是特别明朗的，就有一个救一个，便是在台州清查寺庙的高弘图都给自己写书信，要搭救曾经从逆了的侯恂；</p>

如果运气极好甚至从逆就逃了命的，那便有十足的勇气，现在内阁的王铎也直接以身作保，去大狱里直接搭救出了周亮工，甚至还积极上疏，希望能让周亮工在河南出任知府以功赎罪；</p>

如果行迹已经暴露特别夸张的，譬如光时亨和周锺二人，都有亲朋好友一力搭救，何况周锺和复社关系匪浅，纵然其人从了贼，那能救一下还是得搭救。</p>

朱松心平气和应答：“可是金坛父老所做的檄文都已经传诵到朕这里来了（周锺是金坛人），还有献给李逆的《劝进表》、《下江南策》等书，难道也是冤枉的不成？”</p>

眼看着解学龙支撑不住，姜曰广这时候站出来解围：“皇上，值此天塌地陷之际，又是用人之时，岂能因为民间杂论草草下定论？周锺其弟所言‘家门不幸，镳、锺兄弟成隙，镳私刻《燕中纪事》、《国变录》诸书，伪撰《劝进表》、《下江南策》以诬锺’，周锺之冤，盖可知也。臣以为大司寇（刑部尚书）所言甚合情理，且暂缓刑日，以待真相大白。”</p>

朱松沉默，这般解释，实在是...不要脸到头了！</p>

主要是这时候南京朝廷是真的没人，这里要是和群臣撕破脸了，这个草台班子，也要摇摇欲坠了。</p>

何况二人从逆行迹确凿无误，只是拖延一些时日，日后再议罢了。</p>

另一方面，朱松也在等史可法的回应，万一史可法真的只是故意避嫌，所以才没有谈及呢？</p>

如果自己把他这个从弟明正典刑了，会不会也让自己这位臣子受屈？</p>

朱松就点头应允后，很快姜曰广继续引经据典，言下之意，希望皇上继续重用郑三俊、吴牲等人。</p>

一击稍退，一击又至。</p>

这几个人朱松其实不是非常清楚做过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朱松，在眼下的时局，这两个人未必能起到多少作用。</p>

朱松开口问道：“朕想问，爱卿等日日举荐的郑三俊、吴牲等人究竟有何画策，可以中兴？”</p>

姜曰广还是一副刚直模样：“量二人之力何其渺小，如何复兴在于皇上！在于士卒！皇上不兴复仇之师，又如何能中兴？”</p>

朱松叹气，这个话真是没法聊了，没钱哪来的兵啊！</p>

姜曰广回到班直，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也跟着站了出来。</p>

刘宗周的名气，哪怕是只生活了几个月的朱松都如雷贯耳，其人不但是理学大师，还开创了蕺山书院，真是桃李满天下，甚至到了能见其一面为荣的地步。</p>

而且刘宗周还和自己提到过‘燕京既破，有受伪官而叛者，有受伪官而逃者，有不受伪官而逃者，有在封守而逃者，有奉使命而逃者，而于法皆在不赦。’</p>

想来他不可能会在这件事上和自己为难吧？</p>

朱松又正了正身形，开口问道：“刘卿有什么可以教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