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文字狱的真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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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夜幕低垂。</p>

鲁寿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也真难为他能记得如此清楚。王远方拎着热水壶给鲁寿山的茶杯续上水,问道:“徐家都被抓了?”</p>

“都抓了。府上的管家、我、秀成兄弟……一个都没跑掉。”鲁寿山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p>

当年案件查办期间,东台栟茶镇内的其他徐姓远亲,以及徐首发和沈成濯的远亲,接连出逃,从此改名换姓,再无下落。</p>

“后来呢?”帐篷内的几人不约而同的问道。</p>

“到了那年的十一月,乾隆爷的圣旨下了。大少爷、二少爷,徐家满门只要年过十六,斩首。家里的女眷、孩子、还有我们这些人流放宁古塔为奴。”</p>

周围几人看着鲁寿山双眼通红,满脸的泪水,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p>

邓飞犹豫着问道:“那......徐家老太爷和徐老爷不是都去世了么,应该没事儿吧?”</p>

“掘坟……凌迟碎尸……枭首示众!”</p>

鲁寿山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咬着牙说出了这十个字。他此刻双眼变得血红,手中的白瓷茶杯“啪”的一声爆响,竟然被他攥碎了。一道鲜血,顺着掌心的伤口流在了垫子上。</p>

“大刘!快去车里把药箱拿来!”赵新一看,赶紧对刘胜喊道。</p>

鲁寿山悲愤之际,竟似忘了手上的疼痛,抬起受伤的左手就要擦眼泪。一旁的王远方连忙压住了鲁寿山的胳膊,急声道:“别动!”</p>

刘胜很快就拿来了药箱,他刚拿出碘酒,就听赵新说道:“先拿镊子给我,伤口里还有瓷片呢。”</p>

赵新接过镊子,拍了拍鲁寿山的肩膀,轻声说道:“这位鲁大哥,你松开手,我得帮你把碎瓷片择出来。”</p>

一番手忙脚乱后,他将伤口中的碎瓷片逐一取出,这才用药棉沾着碘酒擦洗伤口,最后洒上了白药,又给包扎好。</p>

刘胜和王远方扶着鲁寿山躺下,又给他盖上了被子。赵新看了一下火炉中的火,加了几块木头。</p>

几十分钟的讲述,如同把已经好了的伤疤再次揭开;血淋淋的过往,让这位三十多岁的汉子身心俱疲。阿妙给鲁寿山喂了些水,他很快就睡着了。</p>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轻手轻脚的出了帐篷。</p>

来到房车外面,丁国峰掏出烟撒了一圈,语带诧异的道:“哎,那个鲁寿山提到的江苏学政刘墉,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p>

赵新叼着烟冷冷一笑:“熟就对了,就是电视剧里的那个刘罗锅。”</p>

“啊?这特么……那你说纪晓岚怎么不出来帮一下呢?”丁国峰觉得朝廷里总会有好人的,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的么。</p>

赵新扭头凑着刘胜递来的火,点上烟之后才对丁国峰说道:“你中毒太深了。电视剧里的也能信?那特么就是个故事而已。文字狱这种事,哪个汉人大臣敢开口求情?嫌自己命太长?乾隆可是分分钟抄家砍头没商量。”</p>

“靠!”丁国峰用一个字做了总结。</p>

此时的赵新他们还不知道,“一柱楼诗案”最后的结局远不止鲁寿山描述的那些。</p>

乾隆四十三年十月,清廷都察院、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等九卿,会审“徐家大逆一案”。</p>

十一月,大学士阿桂、左侍郎和珅等九卿向乾隆议奏:徐述夔之子、孙、兄、弟、兄弟之子,年十六以上者皆斩,十五岁以下及妻、妾、姊、妹、子之妻妾付给功臣家为奴,财产入官。</p>

十一月底,乾隆明发上谕,传示天下,此案相关人等处置如下:</p>

徐述夔写诗集,徐怀祖刊刻成书,父子二人属于相继谋逆。虽然他们都已病故,但仍照大逆凌迟律处理。具体来说就是挖坟掘墓,将尸骨砍掉首级,悬挂东台县城门处示众。余骨磨碎成粉,洒于旷野,让后代想祭祀都没地方找尸骨。</p>

有清一代的历史上,康熙朝《明史》案的庄延鑨,《续三字经》案里已故的祝庭诤都是这个待遇。</p>

徐食田和徐食书兄弟是两名正犯的亲孙子亲儿子,斩首。其他徐家男性只要年满十六周岁以上的,同样斩首。</p>

徐家十五岁以下男性及所有女眷仆役,发配宁古塔为奴。家产全部充公,一柱楼被夷为平地。</p>

陆琰,身为布政使陶易的幕僚,乱作批词牌稿,颠倒是非,存心消弥重案,按照纵大逆罪处理,斩首并抄没家产,妻妾子女充为旗奴。</p>

陶易,身为藩司大员,不亲自检查逆书,居然听从幕僚的意见上报两江总督,意欲将控告之人下狱,按照“纵大逆罪”,斩首,家产抄没,妻妾子女充为旗奴。</p>

在所有的人里,这个陶藩司既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他被押送到京城刑部大牢后,曾受到乾隆的自审问,虽然极力辩解,可还是被认定属于有心袒护,收受了徐食田的贿赂。</p>

说他幸运,是因为还没等判决下来他就病死在了狱里。然而乾隆并不会因此放过他,他的尸体和徐家的人还有幕僚陆琰一起去了菜市口,脑袋还是掉了。</p>

说完了掉脑袋的,接下来再说说那些被流放的。</p>

黄斌,原名毛澄,曾经是栟茶盐场衙门的塾师,此人为徐述夔的《和陶诗》作过跋。虽然他之后去了陕西给人当幕僚,连姓带名都改了,还考上了举人。然并卵,一样被缉拿到案。</p>

还算幸运的是,他在那篇获罪的跋文中虽然极力赞扬徐述夔,却也写了“先生生际圣朝”这六个字,最后被革除举人功名,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去了海南岛。</p>

东台知县涂跃龙,在徐述夔诗一案中不能及时追查,多次推诿江宁书局,坐观重案拖延,几致消弥,行为首鼠两端。杖一百,发往伊犁服苦役三年。</p>

扬州知府谢启昆,在徐述夔一案里虽然在向藩司的行文中没有偏袒之词,而且能将悖逆的词句逐一标记,但问题是迟延了半个月才禀报上司,属于玩忽职守,因此从宽发落,发往黑龙江漠河军台充军。</p>

捎带说一句,这位谢知府很快就交了议罪银子,因此免于流放。之后不知道又靠上了谁的关系,最终在嘉庆年间官至兵部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使,署理广西巡抚。</p>

至于那位图谋徐家田产的原告蔡嘉树,在此案中纯属损人不利已。在乾隆看来,他和徐述夔是同乡,《一柱楼诗集》多年前就已经成书刊行,他肯定早就知道,却一直不告发,偏偏等到涉及自家田产纠纷才告,属于挟嫌报复。不过念他是本案首告,取保开释。</p>

此外负责查办此案的时任两江总督高晋、署理两江总督萨载、江苏巡抚杨魁也在上谕中受到了乾隆的斥责。</p>

令朝野震动的还不止于此,那位《一柱楼诗集》作序的沈德潜虽然已经死了九年,下场更是凄惨。</p>

这位可不是一般人。如果说后世的野史影视剧里经常把纪晓岚演绎成乾隆的词臣,沈德潜可是实打实的。</p>

此人六十七岁中进士,靠着诗写得好,又兢兢业业的校刊《御制诗集》,仅仅五年就从翰林院编修升到了礼部侍郎。之后他在七十六岁退休回乡,到了八十五岁居然又被加礼部尚书衔,三代加封。</p>

等到了乾隆三十年,已经九十三岁的沈德潜被加封为太子太傅,孙子还被赐了举人功名。那个时候一提苏州沈老相国,江南无人不知,红的发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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