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洒满明村河(第五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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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洒满明村河(第五十章)</p>

明青萝</p>

这一天,长工把最后一块冬水田翻耕完了,这一年的农活就到此结束了。看到一身泥浆的老黄牛,明老爷子摇头叹息了大半天,埋厌长工不该把牛赶得那么急,累坏了牛还不说,就这浑身泥浆也让人心痛不已。吃过午饭,明老爷子一手拿着刷子,一手牵着牛绳,一摇一晃地来到了明村河边。明老爷子就着午后的阳光,眯缝着眼,一手端着勺子,一手拿着刷子,小心翼翼地将老黄牛身上的泥浆清洗得干干净净。老黄牛通了人性似的,站在河边,任由明老爷子冲刷清洗,还时不时地哞哞欢叫几声。</p>

好不容易将老黄牛全身刷了个干净,暖洋洋的太阳光从云层中照射过来,呵呵傻笑的明老爷子,油光发亮的老黄牛,像是明村河畔点缀了数千年的多彩油画,晃得人一阵阵的醉意朦胧。或许是这阳光太迷离,或许是这醉意太突然,在明村河畔下蹲、弯腰太久了的明老爷子,在站起身迎向阳光和老黄牛的一瞬间,一阵天旋地转,勺子和刷子像是两只轻巧的小燕子,飞向了微波荡漾的明村河,被这两条美丽弧线裹住的,是明老爷子轻飘飘坠向明村河的身体。</p>

明家的长工后来说,他先是听见了老黄牛在明村河边凄厉哀痛的叫声,在他还没有明白过来河边出了什么状况时,那头老黄牛就像是旋风一样冲到了明家院子里,一口咬住了长工的衣服,不顾生死地把他往外拽去。</p>

等长工他们飞奔至明村河时,河边已经不见了明老爷的身影,河水里,那把木刷子、木勺子,还在明村河水面上滴溜溜旋转,仿佛要挣脱河水的冲刷,不愿随波逐流远行而去。一大帮人在河水里捞了半个多小时,明老爷子的尸身在不远处的深潭里被打捞了上来,双眼紧闭,双唇苍白,只是嘴角边却是含着祥和的笑意。明村人都说,明老爷子是八仙下凡,如今功德圆满,无悲无痛,渡海归位,明村河就是八仙要过的无边大海,也是明村人世代挣扎的茫茫苦海。</p>

从那一天下午开始,直至第二天深夜,整个明村上空都是老黄牛的哞哞叫声,雄浑而悲凉,心儿软眼窝浅的明村人,不知道擦拭了多少回衣袖。后来,老黄牛停止了叫声,也停止了进食,不管明村人拌米糠、割青草、喂白菜、打蛋黄、磨豆浆,想尽了一切办法,老黄牛终究是没有再喝过哪怕是一滴水。一个星期之后,老黄牛闭上了始终湿润润的眼睛。明村人将老黄牛葬在明老爷子的身边,埋葬他们的那座低矮山丘,从此不再叫狐狸墩,明村人称之为黄牛岗。明村人不吃牛肉,尤其是明氏族人不吃牛肉的习俗,世代承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黄牛岗的出现。</p>

明老爷子的渡海回归神位,打乱了明根两个月后完婚的计划。那个时候的明村人遵循父母有丧三年不婚的传统,明根是明村人的骄傲和旗帜,在人伦孝娣方面,自然应该是明村人的典范。明根虽然洒脱不羁,却没有可能在离经叛道上跨出惊世骇俗的步伐。只是,上书给庙堂的丁忧守孝奏章却没有批准,庙堂批复说,作为一地县令是千万人的父母官,不可因一人之父母有丧就弃千万子民而不顾。明根就这样滞留在了卢县官衙,并在三年后连升三级,被任命为一省督学。没想到,屁股还没坐火热,便栽倒在了乡试的考场纷争中。</p>

两次婚期都没能如约举行,最后落了个发配至黔之南边疆卫府兵营的下场。一向耿直固执的明根遭此变故,身体和精神一起垮了下去,无奈府衙催促太紧,只能带病上路。千里茫茫,病体恹恹,这一去,几乎断无生还可能。明村人叹息连连,也只能归咎于宿命冤孽,打落牙齿带血吞咽。押解明根的衙役也不是贪利忘义之人,尽可能地给予明根照料,让渔家小船沿着河水往西南方向漂流。不过,水路并不长,半个月后,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船靠码头时,有个姑娘宛如洛水仙子般出现在明根浑浊的眼光里。诗经有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饱读诗书的明根,终究是看到了从洛水中央凌波而来的美丽仙子。名姑在父亲的支持下,要陪未婚夫一起前往发配之地。他们心里都有预感,这或许是最后一段并肩而行的路程。两个衙役自然不反对,至少路上不用他们亲自动手照料这个步履蹒跚,甚至弱不禁风的囚犯。明姑身上自然带了不少金银细软,供衙役们一路吃喝无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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