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安·知·真（2 / 2）

“你的男人，岑冬生，我知道他的名字了。那个混账……我绝对不会放过他……”</p>try{ggauto();} catch(ex){}

他起初还能像过去一样，用开玩笑般的口吻说话，但很快他的声音就变得充满怨毒，给人一种歇斯里底的感觉。</p>

“你太激动了。这里是走廊上，还有别人。你会把我们的情报都曝光出去的。”</p>

孔银莲语气冷漠，不愉快地皱眉。</p>

几个人正站在走廊上说话的时候，偶尔有路过的邻居，将好奇地目光投向这边。</p>

若是起了冲突，肯定会有人报警，那就瞒不住了。邓银莲还是不希望引起太多人注意的。</p>

“有什么所谓……！”邓荣死死地抓住轮椅扶手，发出低沉的咆哮，“你以为我这副样子……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还会在意别人吗？！我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杀光……”</p>

“安医生，你可以不用搭理他。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能力，要是做出任何无礼之举，我会阻止的。”</p>

孔银莲说。</p>

“重要的是，我是来和岑先生交涉的。为了那件东西，我们愿意交换，无论金钱，情报，与咒禁有关的物品或资源，还是别的，都可以商量……”</p>

“——不必了。”</p>

安知真的脸上，再度浮现完美的微笑。</p>

“冬生他正在休息，我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他。”</p>

“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这里是你能说了算吗？”</p>

邓荣再一次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整个人都显得狂躁。</p>

“混账……我绝对要报复你们……”</p>

他猛地抬起头，血红色的眼球死死盯着安知真。</p>

“你这该死的女人，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引发的……我要折磨你，把你折磨到生不如死……”</p>

孔银莲有点后悔把邓荣带过来了。</p>

她是在离开之前为了避免后续麻烦，所以在楼里转了一圈，没想到还真遇见了。</p>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邓荣的下半身被砸烂，还被恶战波及，浑身烧焦，竟还能苟延残喘，这份求生意志堪称顽固……然而，他毕竟没有什么“逆转生死”的强大咒禁或禁物来扭转局面，身上的伤势已不可能复原，很难说还能活多久。</p>

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情绪，毕竟这家伙就算真的能活下来，下半辈子也只能当个废人，未来的希望可谓渺茫。</p>

可说到底，一切悲剧都是他咎由自取。</p>

只是，这个男人如今已经变成了疯狗，见人就咬。为了避免他引来麻烦，加上本人一直缠着，所以懒得和他争辩的孔银莲，才会把他捡回来后带在身边，眼皮底下好管理。</p>

至于是要处理掉，还是事后找人扔了，那就要看情况了。</p>

早知如此——</p>

孔银莲面色一冷。</p>

虽然当了一段时间的同伴，但他们之间很难说有任何情感。既然邓荣铁了心要给她找麻烦，那么，就怪不得她……她不留情……情面？</p>

qing……mian……？</p>

她的思维突然卡顿了一下。</p>

……欸？</p>

怎，么，回，事？</p>

她发现自己的思维状态突然变得奇怪，就像接收信号不良的收音机一样，背景嘈杂的噪音，脑海中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不受控制跳跃出来，却无法用逻辑连接在一起。</p>

接下来，真正让孔银莲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p>

本来正打算进一步威胁对方的邓荣，突然闭上了嘴巴。</p>

他低垂下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泣声，之后开始放声号啕大哭，一时间吸引了周围路过的人们的目光。</p>

当他抬起头时，神色茫然，瞳孔中的愤怒和恶毒消失了，满脸血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哭得像个孩子。</p>

然后，邓银莲听见那个女生正在对自己说话，声音清朗。</p>

“真是的……属于他的试炼已经结束了。你们只不过是临时演员，却还死活赖在台上不肯走，不觉得丢脸吗？”</p>

“你在说……说什么……什么‘试炼’？”</p>

孔银莲的大脑逻辑还是无法正常运作，只能勉强复读对方的话语，甚至……</p>

她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的语言本能同样在高速退化。再这样下去，很快就将失去所有的知识、智慧，一切“人之所以为人”的知性——</p>

安知真没有回答问题，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视线在他们脸上来回逡巡，仿佛在挑拣物品。</p>

“不过，我和冬生一样，本就不打算放过你们，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正好。我现在心情不错，虽然被一群电灯泡打扰有点烦，但试验品不需要三个……嗯，两个就行？”</p>

三……个……？……什……么……三……个……</p>

孔银莲呆呆地想。</p>

旁边传来一声闷响，轮椅被打翻了。</p>

邓荣露出残破不堪的身躯，像团烂泥般滑落在地，接着，他吃力地摆出跪伏的姿势。</p>

孔银莲在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十字星的烙印，正在闪闪发亮；</p>

而在那片瞳孔的倒影中，她看到自己的眼睛——</p>

在那里，浮现出了一模一样的十字星。</p>

某种巨大的恐怖之物，正在侵蚀她的意识、灵魂、心灵。</p>

“那物”逐渐从她的精神世界中慢慢浮出水面，由于过于庞然的体积与质量，根本看不清全貌。</p>

她只知道，自己无法抗拒，无法思考，只能一边满头大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绝望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一切——那个叫作“孔银莲”的人类人格，被碾碎到渣滓都不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p>

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精神世界中庞然大物的引力下粉碎殆尽，只留下一片空白。</p>

空白、空白、空白。</p>

空白……空白。</p>

唯有空白。</p>

“啊……啊啊……啊……”</p>

孔银莲哭了起来。</p>

这一生的经验，经历，记忆，孔银莲这个人积累下来的所有东西，全都消失了；在这一刻，她变成了一种比婴儿更纯洁、更无知的状态。</p>

这种恐怖，远比死亡更恐怖，比身处地狱更恐怖，比一生囚禁在暗无天日、孤寂一人的水牢中更恐怖。</p>

孔银莲跪伏在地上，不自觉蜷缩起四肢，就像回到了母亲襁褓中的胎儿。</p>

一无所有……一无所有……</p>

她的心灵变成了无垠的荒野，</p>

然后，她看见了——</p>

巨大的恒星自荒野的一头冉冉升起。</p>

祂散发着万丈光芒，投下庞然的影子，于是，灵魂的每个角落都被彻底涂抹，以至于再无可容纳他物的空间。</p>

我的视野、我的心灵、我的一切——都被“星”所填满。</p>

……</p>

孔银莲与邓荣，两人就像虔诚的信徒，五体投地跪拜在崇敬的神灵面前。</p>

与此同时，整条走廊——包括整栋小康楼——变得一片寂静，像坟墓般悄无声息。</p>

除了某个房间里正在酣睡的男人之外，剩余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在这一刻全都停止了手边的动作，停止了话语，停止了行走，连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p>

正在砧板上切菜的妻子，把自己的手指生生剁下；</p>

正端着菜肴走向客厅的丈夫，手里的碗摔碎了一地；</p>

正在骑自行车的人摔倒在地，正在走楼梯的人滚了下来。</p>

他们的瞳孔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十字星。</p>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意识与一人相连、受她操纵。</p>

安知真的瞳孔中同样浮现出了光芒。</p>

但那不是十字星，人们眼中的烙印，不过是精神世界中巨大恒星的倒影——</p>

身为这份力量的主人，她的眼眸中倒映着的，是另一个世界，来自全人类精神深渊之中的太阳。</p>

它熠熠生辉，那光芒比天上的太阳更加盛烈。</p>

“忘记一周内与我和岑冬生有关的一切；然后从现在开始，忽视我的行动、他们的存在。”</p>

安知真抬起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p>

下一个刹那，人们重新开始恢复正常，进行原本的动作。</p>

“好……好痛啊……”</p>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p>

“轮胎爆气了？”</p>

“谁，是谁绊倒我了？”</p>

……</p>

谁都没有察觉到，他们的生活在某一个瞬间被人篡改、操纵，这种微妙的异样潜伏在每个人的日常里，就像生锈后吱嘎作响的齿轮。</p>

就像现在。</p>

无论是谁，当走廊上的人们经过安知真身边的时候，都会目不斜视地从旁边绕过去，如同遇上了一片空气墙。</p>

然而，谁都不会察觉到这种异常。</p>

“所以，我说了……”</p>

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像狗一样蜷缩在地上的男人和女人。</p>

她的语气中透着感慨，又像是怜悯。</p>

“——真正的平等，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啊。”</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