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欲使灭亡，必使疯狂！（1 / 2）

顺天府。</p>

今夜无月，只有院落上空满天的星斗。</p>

天空只剩下启明星在孤独地亮着的时候，东边的天际已经微微露出了一线白色。</p>

司礼监当值太监的头领着好些当值太监手提着两排站着，陈洪马上就来了。</p>

宫里有传闻，老祖宗吕芳可能回不来了，而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兼领东厂提督太监的陈洪，会是下一任司礼监掌印太监。</p>

无数宦官只能暗暗在心里叫苦，面上却总要摆出诚惶诚恐的神情。</p>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盏灯笼领着那顶轿，从院门进来了。</p>

“二祖宗夏安！”所有太监躬下了身子。</p>

轿子停了，不等外面的人掀轿帘，陈洪就自己个儿撩开帘子，钻出了轿门。</p>

腻歪从心里涌到了眼里，陈洪凶狠地望着这群不懂事的奴婢。</p>

“压轿！压轿！”司礼监当值太监的头心惊胆战着，慌忙叫道。</p>

后面两个抬轿的太监连忙将轿杆举起，前面的轿杆着了地，陈洪仍然站在轿杆内。</p>

陈洪望向那当值太监的头，语气很是温和，“刚才你在轿门外叫咱家什么来着？”</p>

当值太监的头怔了一下，怯生生地回道：“回二祖宗的话，奴婢……”</p>

“什么祖宗？”</p>

语气再是温和，也掩盖不去陈洪一身凶威，“咱家没听明白，你再叫一声。”</p>

当值太监的头更忐忑了，偷望了眼陈洪，摸不清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硬着头皮再道：“回二祖宗……”</p>

陈洪不笑了，温和的声音也没了，浑身散发着阴冷，望着当值太监的头，也望着其他太监，“二祖宗？那你的一祖宗是谁？说来听听。”</p>

当值太监的头，和其他太监终于惊醒了过来，扑通扑通都跪了下来。</p>

随着老祖宗吕芳下狱时间渐长，陈洪开始挑理了，不仅满足于对宫廷宦官的支配，就连宦官称呼也要改。</p>

但万岁爷到今儿为止，迟迟没有免了老祖宗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位子，要是称呼陈洪为老祖宗，万一吕芳有日重返内廷，哪怕吕芳脾性再好，在跪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p>

可要是装作听不懂陈洪的话，不称呼陈洪为老祖宗，他们现在就没有好果子吃了。</p>

当值太监的头，只觉得脑汁都要想干了，喉咙里干涩无比，连舌头都打起了结，道：“禀、禀祖宗。”</p>

不敢用“二”，不能用“一”，亏得当值太监的头有几分急智，干脆不加任何头衔，直呼“祖宗”。</p>

这一声“祖宗”，叫的陈洪反倒有些不习惯了，听惯了人叫自己“二祖宗”，自己也叫惯了人“干爹”，突兀的“祖宗”，听得是有些爽，可不知怎的，又没有完全爽，不上不下的。</p>

陈洪想了想，勉强认可了这称谓，“嗯。”</p>

走出了轿杆内，陈洪向天空望去，那颗启明星渐渐不亮了，东边天际那一线白色宽了，端地像一条鱼肚。</p>

陈洪却是最不爱吃鱼的，心底那不顺心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骂道：“没看到天亮了吗？还点着灯干什么！是不是觉得万岁爷有花不完的钱，能任你们糟蹋？”</p>

陈洪的喜怒无常，司礼监的太监总得来说是习惯了，当值太监的头听了骂，也不去争，向其他太监喝道：“熄灯！把灯笼都熄了！”</p>

吹灯声骤起，一盏盏灯笼都被吹灭了。</p>

在这晨曦时分，天地间似亮未亮，点着灯嫌亮，可熄了灯，又朦朦胧胧的，陈洪又骂了一句：“有你们这群狗日的苦吃！”</p>

骂完人，陈洪心气顺了顺，坐上了抬舆，往玉熙宫方向而去。</p>

背对着越来越亮的曙光，陈洪思量着得来的浙江线报。</p>

锦衣卫的翻身，让东厂既惊又急，迫切地想在皇上面前证明自己。</p>

但线报、线人这种隐秘战线的存在，远比军伍招兵买马要困难，不是一蹴而就的。</p>

重获提督东厂的权力后，陈洪不惜自掏腰包在顺天、应天、杭州等大明朝一些重要府县招揽线人、番子，获取线报。</p>

就在数日前，东厂在杭州府、淳安县得到了秘密线报，里面言及皇上钦点并赐下天子剑的新任淳安县令海瑞，竟然与浙江官场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了。</p>

海瑞抵达浙江后，对新安江水灾连起码的调查都没有，甚至，连新安江大堤都没有上去过。</p>

在杭州府报到，回到淳安后，海瑞卷起了裤腿，就埋头与淳安县民一道清淤、梳理田垄、改种桑苗。</p>

单从淳安知县角度看，海瑞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父母官，可那把天子剑在身，不是让海瑞劈柴砍树的。</p>

而且，海瑞在淳安改种桑苗，以蚕丝做县里作物，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江南织造局的丝绸生意。</p>

于情于理，陈洪都该在得到线报后立刻上报给万岁爷，而陈洪迟疑的是，以锦衣卫的能力，不该不知道海瑞的情况，可为什么不见陆炳觐见上报万岁爷。</p>

更让陈洪不解的是，这份线报获得的过于顺利，属于银子刚洒到浙江，线人、线报就送上了门。</p>

怪哉！怪哉！怪哉！</p>

想不通的事，陈洪索性不再想了，将线报报于万岁爷，至于之后朝廷局势如何变幻，再见招拆招就是了。</p>

玉熙宫。</p>

朱厚熜看着这道明显带有锦衣卫风格的“东厂线报”，没有过多的表示。</p>

最早严嵩内阁提出的在江南改稻为桑，显然被改的有些面目全非了。</p>

先是他这个皇帝改了严家、淞江府徐家的五十万亩献田，让严、徐两家想以国策形式兼并江南百姓田地的想法付之东流。</p>

再是海瑞借新安江水灾后，淳安县民不缺粮食，改了一县稻田为桑田。</p>

这样一来，江南多了近百万亩桑田，在西洋货商没有完全打开前，大明朝不必再增加桑田了。</p>

改稻为桑，利了他这个皇帝，利了淳安县民，唯独没有利了严家父子和淞江府徐家。</p>

海瑞不惜名声与浙江官场的虚与委蛇，不外乎是想替淳安县民先将真打实的种桑之利揣进兜里。</p>

朱厚熜摇摇头，叹了口气。</p>

海瑞其人，爱的不是他这个皇帝，爱的不是朱家，爱的是大明天下。</p>

新安江水灾的事，海瑞不是不查，只是以淳安县民为先罢了。</p>

再就是，海瑞刻意如此，也放松了浙江官场那些贪官的警惕，连带着麻痹了京里的人。</p>try{ggauto();} catch(ex){}

锦衣卫线报日夜不断，上报了过去严党之一的刑部侍郎鄢懋卿诏狱探监严嵩、严世蕃、徐阶的事，暗语交谈让三人在狱中稳住，狱外的形势逐渐有了明朗，狱外的人也在行动。</p>

朝廷里，隐隐地传出了新安江水灾乃是天灾，皇上错下狱国之干城的言语。</p>

狱里的人想出去，狱外的人在拼命捞人，当真是双向奔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