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第三卷 第一章 叛（一）（2 / 2）

天下至尊的荣耀，才几个月大的孩子，继承一族的使命，身为丈夫的责任。都不要了吗？为了什么呢？会后悔吧……</p>

身边，是天下最不愁婚配的女人，美丽、高贵、坚强、聪慧、大权在握。而他，是太上皇为她选的夫君，因为他的身份、能力，为了她能披甲添翼，并生下优秀的继承人。</p>try{ggauto();} catch(ex){}

一切合情合理，没有人不满。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很了解，相处融洽。还要怎样？还要……</p>

任朔：“陛下，我有一件事想和您说。”</p>

夏薰：“别这么叫我。什么事，你说吧。”</p>

她从来没对他摆过女皇的架子，从来不曾居高临下对他发号施令，倒是他时不时用尊称叫她，玩笑的背后或许隐藏着某种真实的感受。虽然她是他的妻子，虽然她与他很亲近，但她始终是大夏国的君王，影响着很多人的命运——包括他的。</p>

这里是清宁宫，是她的寝宫，现在这里只有她和他两个人。他慢慢地走到她面前，单膝下跪，伸出双手握住她的手。他从来不曾这样，她突然有些紧张。</p>

任朔：“陛下，请您削去任朔的爵位，把我贬为平民吧。”</p>

任朔紧握着夏薰的手，不知道是谁在轻轻颤抖。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皇家的教育，冷静、从容，不能露怯。</p>

夏薰默默地深吸一口气，“为了什么？”</p>

任朔低垂着目光，看着女皇的鞋子。自由，修行，隐居，随心所欲？有没有更好的借口？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恐怕很难瞒过皇家，欺骗的后果会更严重——好在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谁。</p>

任朔：“因为明德公竟然想娶另外一个女人。”</p>

夏薰：“……原来如此。”</p>

女皇冷静地说完这句没有暗示结论的话，接下来是漫长的空白。任朔的身体停在原地等待判决，思绪却在交错的时空中飘移。</p>

幼时的碎片，欢乐、剧变，别有用心的感情，“沉星”、血腥、裂肺撕心，恐惧、孤独，陌生的皇宫，努力、争气、小心翼翼。权利的交锋、复杂的关系，才华、技艺，仰慕、妒忌，混杂在一起。</p>

无论明德公多么出色、得意，任朔是谁？</p>

孩子的出生曾给了他很多力量，但心底始终有一个洞怎么也填不满，越想忽略就越深陷。他想在崩溃之前给自己一个了结——也或许只是撑了太久感觉太累。而一时冲动也罢，糊涂也好，认定的港湾或者驿站竟是雨中坟前的无言。</p>

会输光所有吧！或许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结果也不一定。</p>

夏薰：“朔。”</p>

女皇的呼唤让他涣散的精神集中起来。</p>

夏薰：“你为什么想娶她？”</p>

任朔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抬起脸看向夏薰——这个大夏国地位最高的女人是他孩子的母亲，孩子刚出生没几个月他就想要自由，另娶她人，而她居然没有震怒，只是表情严肃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p>

夏薰接着问道：“你是——爱她，还是想娶一个不是女皇的女人？还是——不想和我在一起？”</p>

和女皇在一起是任氏的荣幸，况且，任朔和明德公要如何分割？血统、身份不是他，性格、思想才是他？外表、才华不是他，内心、缺点才是他？被人看见的不是他，不为人知的才是他！要如何回答？</p>

爱吗，爱什么，什么是爱？只要不是女皇就好吗，怎么可能！</p>

任朔松开夏薰的手，露出痛苦的神情，“对不起！我不知道……”</p>

夏薰看着他，转而道：“你认识她很久吗？”</p>

任朔：“……我还不认识她。”</p>

夏薰：“……那你见过她吗？”</p>

任朔轻轻点了下头，“见过一次。”</p>

夏薰：“……不是在梦里吧？”</p>

任朔摇头，抬眼却见夏薰似笑非笑，纠结的脸上露出直白的困惑。</p>

夏薰见状，直接笑了一下，“我真想见见她呢……不过你会担心吧，还是不见好了。一见钟情——竟然真的有啊……可遇不可求。”</p>

“……”任朔懵了，不知该说什么。</p>

夏薰：“你……真的想和她在一起吗？”</p>

“……嗯。”或许这样可以得到解答也说不一定。</p>

夏薰轻轻地叹了口气，“让我想一想，明天再说。”</p>

“……好。”任朔低着头，起身往外走。夏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叫住他。</p>

任朔在皇宬坐了一晚上（注：宬，音chéng，藏书室。皇宬即皇家图书馆），感觉昏昏沉沉的。他想不起是否后悔说了那一番话，也想不起夏薰的表情和那位女子的模样。他仿佛又回到了八岁的那一天，无力地等待命运的判决。</p>

困吗？没有。渴吗？也没有。微微跳动的灯火映照着他恍惚的脸，但在门口的两位宫女看来，他是那么深沉而不可触摸，守卫们也会不时看一眼他高大的背影，而他们触不到的他的目光时而落在文字之间的空白处，时而沿着手上皮肤的纹理踟蹰。就这样，一夜到亮。</p>

他想起今天除了女皇，可能还要去见太上皇，得洗漱干净等待召唤。于是他合上做样子的书本，站起身。</p>

换过一班的宫女们站了半天就等着这一刻，她们打起精神，摆好笑脸，将他带到旁边的房间，为他兑好热水，备好手巾……这些他都会做，但在这里，这是别人的差事。</p>

他又被带到另一个房间，宫女们端来丰盛的早膳，他看了看，喝了碗汤。宫女和守卫们看在眼里，不敢言语。</p>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正式地行礼后上前一步问道：“您不舒服吗？”</p>

这担忧的眼神不是装的，他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因为他是他的主人，是能决定他命运的人。</p>

陈钊是永亨皇帝给他的贴身侍从，比他小四岁，从十四岁起就跟着他。对了，他没跟任何人商量就突然做出的决定会影响很多人的前途吧，居然现在才想到，自己还真是自私、无可救药。他轻轻摇摇头，露出悲悯之情。</p>

陈钊知道一定出了什么大事，但他没有显露慌张，只恳切道：“您多少吃点儿，身体要紧！”</p>

任朔回想起上次吃不下早膳是在夏薰临盆的时候，还真是讽刺。自己的孩子虽然生来富贵，但倘若女皇为他找了继父，又生了别的孩子，他如果遭到排挤，会不会过得很压抑？夏薰会不会因为自己而迁怒于孩子，他会不会很可怜？</p>

任朔夹起一个蒸饺放到嘴边，却咬不下去。不觉间，陈钊等人已经行礼退到一边。</p>

“我能和你一起用早膳吗？”女皇穿着常服，只带了贴身侍从。</p>

任朔回了回神，放下碗筷，起身道：“当然，请！”</p>

旁人马上备好了席位，女皇和任朔相对而坐。</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