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第三卷 第一章 叛（二）（2 / 2）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你都来看看我，直到你在我面前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p>

命中注定啊……居然是明德公！不过从一开始她就下定决心接受这使命，她不愿违背父亲，也不想和天界作对，即便承熙皇帝最后还是容不下自己，只要在孩子出生之后就没关系。所以——</p>

莫然：“我和莫染是孪生姐弟，自幼便离开了母亲，十二岁时父亲去世，留下这房子和一点财产。我念完私塾就到坊间织布制衣，弟弟在书院读书。我们是很普通的人家，不富有，也没权势。您再考虑一下吧。”</p>

莫然冷冷的表情没有挫伤任朔，他从不认为明德公可以随便让一个女人真心喜欢自己，她没有拒绝就表示他有努力的机会。只是现在他对她的了解还太少太少，可以谈的事情非常有限。</p>

任朔：“那天——你是为父亲扫墓吗？”</p>

莫然：“嗯。”</p>

莫然垂下的目光让任朔想起了什么，虽然还不到说的时候。</p>

任朔：“……你听说过我家的事？”</p>

莫然：“嗯。”</p>

莫然的神情很慈悲，不知怎的，任朔忽而红了眼眶，“我从来没回去看过……”</p>

莫然没说话，就这么陪他坐着，气氛伤感，又柔缓。任朔仿佛忘了他来这里的目的，陷入内里的情绪，不想再说什么，神色凝重。莫然想起那日雨中初见时他的神情，想象那令天下哗然的事件中一族唯一幸存者的感受，忽然有点心痛。给这样的人多点关爱也不为过吧，承熙皇帝是因为这样才宠着他吧……倘若自己将他的孩子交给别人，他会生气阻拦吗，可能会哭吧……</p>

莫然：“莫染一个人做饭，我们只怕要等很久，我去厨房看看，请您稍等一会儿。”</p>

任朔看她，没有答话。她知道他还在体会别的思绪，也知道他不会不同意，便起身往厨房去了。</p>

任朔回过神，有种很难形容的感受。或许，无论对方是否真的理解，人所需要的只是能让他恣意抒发的对象。不过，他确定自己没有选错，他现在很想守护没有了父母的、坚强独立的她。这是同病相怜，还是自我满足。</p>

厨房里，莫染正在切菜，见姐姐进来，对她道：“一会儿就弄好了，你去陪朋友吧。”</p>

莫然：“……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你同意不？”</p>

莫染笑道：“真的？”</p>

莫然：“你乐什么？”</p>

莫染继续切菜，“我早就在想什么时候有个姐夫了。”</p>

莫然：“是么。”</p>

莫染：“姐姐看上的一定错不了，我觉得他很好啊。他的名字和明德公一样耶。”</p>

看着莫染切完菜，将菜刀放到一旁，莫然方道：“他就是明德公。”</p>

莫染惊了一下，思索片刻，“真的？姐姐早就知道他的身份？”</p>

莫然：“刚知道。”</p>

莫染皱眉道：“他不会骗你吧？”</p>

莫然：“你看呢？”</p>

莫染仔细想了想，确实没人敢说那么大的谎——“是他隐瞒吗？”又一想，“他在临安城待了很久吗？”</p>

莫然：“你还记得上个月有一天我到书房取笔墨给一个外地人画地图吗？”</p>

莫染：“记得……”</p>

莫然：“我们只见过那一次。”</p>

莫染：“……”</p>

莫然：“他说承熙皇帝同意他来。”</p>

莫染：“怎么会！”</p>

莫然：“等下问他本人吧。”</p>

莫染：“……姐姐，喜欢他吗？”</p>

莫然：“如果不被降罪，不会连累你，我就随他。”</p>

莫染：“……为什么？”</p>

莫然：“没什么。做菜吧。”</p>

过了一会儿，莫染道：“我知道我们无权无势，但我希望姐姐过幸福的生活……明德公应该不会强迫你跟他吧……”</p>

莫然：“谁知道呢。”</p>

莫染憋闷着做好菜。“我先端过去。”</p>

莫然：“好。”</p>

莫然拿碗盛饭，莫染用托盘端了菜进屋。</p>

再看见任朔，莫染有些不安，但他还是尽量自然地招呼道：“让您久等了。不知道您今天来，没准备什么好菜，您将就吃点儿吧。”</p>

任朔起身局促道：“是我不好意思，初次拜访都没带什么礼物，还留在这里叨扰。”</p>

莫染将托盘放在桌边，任朔帮忙将菜端到桌上。</p>

他真的是明德公吗？莫染无法想象被众人簇拥的公爵竟然在平民家里帮忙端菜，还是腊肉煮笋、清炒豆芽之类的家常小菜。他脸上没有半分嫌弃之色，倒是显得有些紧张。</p>

他没带随从，也没带礼品，一个人来……他是真的让姐姐选择吗？他真的喜欢姐姐吧？</p>

莫然端来一菜一汤和三碗米饭，两个男人帮忙将饭菜放到桌上，莫然分好筷子，莫染将托盘放到一旁的矮柜上。莫然让任朔面门而坐，自己和莫染对坐在两边。</p>

莫家的菜咸淡适中，清爽不油腻，米饭也好，不软不硬，很合任朔的口味。莫染想问任朔吃得惯吗，但看他吃饭的样子，不问也罢。两个男人很快将一碗饭吃完。</p>

莫然起身道：“我去盛。”</p>

任朔本想说自己去，但看莫染已经把碗递给莫然，加上他也不知道饭甑在哪儿(注：甑，音zèng；蒸食器具)，便老实地把碗递过去，并为碗边粘着的几粒不雅饭粒感到羞愧。</p>

两个男人坐在那儿，不夹菜，各想心事。少顷。</p>

莫染：“您真的是明德公？”</p>

任朔：“嗯。”</p>

莫染：“您能娶我姐姐吗？”</p>

任朔：“我不能为她办风光的婚礼，只能建一座别馆给她居住，这是夏薰也就是圣上的条件。”</p>

莫染：“圣上不生气吗？”</p>

任朔：“或许生气吧，但她很有气度，一般不会出尔反尔。”</p>

莫染：“如果圣上降罪，您能保护姐姐吗？”</p>

任朔：“无论如何，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她到最后，因为是我把她牵连进来的。”</p>

莫染：“您为什么喜欢姐姐？”</p>

任朔：“一见钟情……你信吗？”</p>

莫染：“……仅此一次？”</p>

任朔：“下不为例！”</p>

莫然端来米饭，任朔赶忙起身接过，“谢谢！”</p>

莫然：“不客气。”</p>

莫染见任朔如此谦恭，也不知要怎样挑剔，顶多说他任性贪心吧。</p>

这日黄昏，文武双全的明德公在一间小小的厨房里帮忙洗碗，落得轻松的莫染站在门口看着任朔高卷的袖口，感到怪异而有趣。</p>

莫然：“辛苦了！”</p>

任朔：“没有。做得不好……”</p>

莫然：“您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对吧？”</p>

任朔：“……对不起！”</p>

莫然：“那就听您的安排。行不？”</p>

最后那句问的是莫染。</p>

任朔听到莫然的答复，不安的心放下了一大半，现在只看莫染的态度。莫染看着灶台上明德公亲手刷洗干净的锅，虽然不能完全放心，但是——“只要姐姐同意，我没意见。”</p>

往往，一生就被一天改变。</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