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第三卷 第三章 青白（五）（2 / 2）

白昊天心想也是，又道：“也没见您带着犯人。”</p>

冯大哥笑道：“我只管抓，不管押送，就近交给府衙就成。”</p>

白昊天：“原来如此。您一定很忙。”</p>

冯大哥：“手上案子确实不少，最近两年流窜犯案的人挺多，有时追捕很久，以为捕不着了，阴差阳错又撞见了，这就是运气。”</p>

这句话让白昊天回味了片刻。冯大哥见他没接话，继续道：“不过我们忙就证明世道不太平，不过完全太平也不可能，有犯人，抓犯人的才有饭吃，哈哈！”说完，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到嘴里。</p>

白昊天发现他虽然豪放但并不粗野，嘴里嚼着食物时不会说话，更不会唾沫横飞引人不适。</p>

待他将口中的米饭咽下，白昊天方道：“您不问我的身份来历就请我吃饭，似乎和一般人对捕快的印象不太一样。”</p>

冯大哥稍稍仰头，眼睛看向斜上方，傻傻地笑笑，“也许吧。”随即看向白昊天，“干我们这行，结交广泛很重要，这样才容易有线索。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如果看人还是不准，那只能怪自己修行不够。”</p>

白昊天看着对面粗犷的脸上略显憨厚的自嘲神情，放松下来，“在下姓白，请多指教！”边说边举杯敬酒。</p>try{ggauto();} catch(ex){}

冯大哥：“指教不敢当，干！”</p>

一人一杯，喝得爽快。还是不提私事，然而聊得投机，一顿饭后，冯捕快知道了白兄弟武艺还行，白昊天决定和冯大哥一路去衡通，并协助他缉捕逃犯。（注：衡通，地名，位于黄土中南偏东。）</p>

冯捕快是“长腿”，就是在大辖区内办案的人，抓捕的对象通常是惯犯和要犯。捕快并非什么人都抓——</p>

“有的人虽然做的事算不上正道，但他们做事也守江湖规矩，不会乱来，通常这样的人不会对平民造成大的危害，官府一般也不会随便抓他们。”</p>

幼时的白昊天还不懂得江湖规矩是怎么回事，更不明白世间各种力量微妙的平衡，但父亲很早就告诉他，人世不是黑白那么简单，有各种各样的灰色，很难简单说是好还是坏。</p>

在临时给冯捕快帮忙的这段时间里，白昊天又了解了很多东西，比如具体的江湖规矩，盗亦有道，行侠仗义，井水不犯河水。</p>

很多时候，坏了规矩的人还有江湖兄弟替官府惩戒，还会有人透露消息让捕快抓到证据将其逮捕。人世纷繁，但总有因缘，白昊天时常参悟其中的道理。</p>

做对的事还要能有好的结果比想象中不易，方法、时机，人与人的关系，互相的影响，远近的距离。理所当然有时是很大的问题，怀疑、审视、慎思、明辨，不要做错就不错了。</p>

人事复杂，却也有趣。同是江洋大盗，有人广受赞誉，有人是众矢之的，这其中的差异或许一言难尽，看得简单点，就看是为了一己私利还是众人之利，是损人利己还是利人利己。</p>

当然，还有极少数损人不利己的，有的是愚笨，有的是天生不适合为人，虽然这样说有点残忍。</p>

做具体的事还要简单些，怎样盯梢，如何追踪，怎么抓捕，如何判断时机。</p>

原来在动手的时候是要事先找人配合，只是在此之前，各地的捕快们都有各自的案子，也有的两三人一组，谁家的果子成熟了，便一起去摘，这是行话。</p>

打听消息、观察、等待的时间远比抓捕的时间长得多，偶尔碰到现行犯那真是赚到。</p>

犯人和犯人之间有很大不同，有的人其实很可怜，迫不得已也好，一时糊涂也罢，犯了罪就会被惩罚，这也没办法。</p>

定罪量刑是判官的事，捕快不用操这么多心，但捕快和捕快也不一样，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尺，有自己行事的准则。</p>

犯人里当然也有恶徒，有的人面兽心，气得人牙痒痒，不过冯大哥说得好，“自有刑罚等着这畜牲，犯不着脏了咱们的手。”“只要罪证确凿，给他机会辩解又何妨？”</p>

冯大哥如此好脾气也有人记恨，侧腰上的一道疤就是被一个刑满释放的犯人捅的，提起此事，冯大哥只道：“干这行难免会有这事儿。那小子又被我的哥儿们抓进去了，这回他得呆很久了。”</p>

不过其他捕快也有小心眼的，有嫉恶如仇的，有豪爽但不大仔细的，也有混日子的。冯捕快尽量和信得过的人共事，以免误了事，但有时也得跟不太靠谱的人合作，事情就是这样。</p>

好在几次抓捕都很成功，冯捕快说白兄弟的功劳不小，白昊天自知火候还不够，但很高兴能在冯大哥的指导下帮上忙。</p>

在衡通告别，白昊天方知冯大哥是永昌城的捕快（注：永昌城位于黄土东南，宣台和衡通之间），而衡通往西就是永安城捕快的地界了，只有在办大案时拿到特许令才能跨界行动，所以冯捕快此次要在此折返。</p>

冯大哥最后一次请客，吃的是烧鸡，白昊天现在知道，冯捕快大部分时间吃的都很简单，但会不时犒劳自己和朋友。</p>

饭间，冯大哥拿出一吊钱放到桌上，“你的工钱。”</p>

白昊天愣了一下，推辞道：“不用。大哥客气了！”</p>

冯大哥：“嗨，拿着，这是你该得的。”</p>

白昊天：“小弟从大哥这里学了不少东西，怎么好意思拿钱？”</p>

冯大哥眨眨眼睛，笑道：“白兄弟出身名门吧？”</p>

白昊天对着他已不会太紧张，回答：“没有，只是家里有些田地。”</p>

冯大哥：“不管怎么说，看得出你家里是读书人，家境也不错。我呢，家里是种地的，父母大字不识几个，大概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我打小就觉得会念书的人好，长大了呢，发现哪种人都有好有坏。</p>

我喜欢认识人，但也不是什么朋友都交，我一看你就觉得好，果然！读书人斯文，我也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我在你这儿没讲过粗话吧？”</p>

白昊天笑着点头。</p>

冯大哥继续道：“而且你功夫也好，说实话刚开始我还担心你会受伤呢。唉，不过什么人有什么路，能认识你这么个朋友，我真的高兴！”</p>

白昊天突然有点感伤，举杯敬了冯大哥一杯酒，一口喝干，无言。</p>

冯大哥笑道：“好兄弟！”随即也干了一杯，然后道：“钱你拿着，一样是一样。该是你的就要，不用不好意思。”</p>

白昊天想了想，点了头。</p>

冯大哥道：“白兄弟，你太实在！遇到那种不厚道的人，用不着自己吃亏让他占便宜。”</p>

白昊天：“嗯。”</p>

冯大哥挠挠头，“咳，我还一本正经对你说教，真是……”</p>

白昊天：“您说得对。”</p>

冯大哥：“是你修养好，呵呵。”</p>

第二天一早，冯大哥骑马回程，白昊天决定前往永安城。虽说不知何时再会，但世上多了个朋友，挺好。而且，与冯大哥同行的一段时间，多少改变了白昊天的处事方法和心态。</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