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意气入云天便孤灯和月,西风吹影,并……(1 / 2)
启动新域名齐徽是听说骊妃召见曲长负才急匆匆赶过来的。zzxsp
他本来正在议事,连身上的太子袍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结果远远就看见靖千江同曲长负站在一处不知道说了什么还拿箭对准了自己。
他心头忽地一沉。
不是畏惧靖千江手中的箭而是齐徽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让人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上一世,齐徽能看出来靖千江多半是很喜欢曲长负的但直到曲长负死后他才惊讶地意识到原来靖千江的感情可以这样深。
但那个时候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同样沉浸在失去挚爱的痛悔之中。
曲长负性子冷,但偏偏七分冷淡中又带有三分天成的风流肆意,招惹无数相思。
不光是靖千江,包括谢九泉、苏玄、李裳等人的心意,齐徽全都能看出些许。
但他未在意过因为他深知,曲长负的心思只在自己身上,他全心全意襄助自己无论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和感情,都足以让齐徽不把其他人放在心上。
他们之间即使出了问题,也只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事。
可是就在刚才他忽然觉得靖千江同曲长负站在一起似乎带着种格外的默契,似乎……把自己排斥在外。
齐徽压了压心思,快步走到曲长负身边问道:“没事罢?对不住,母妃那边,是我没有顾全到。”
曲长负微仰着头,眯了眼去看天上的太阳,漫声道:“没关系。这种事情,我每年都会碰到很多,小打小闹的,不值当放在心上。”
“不、不是。”齐徽艰难开口,“你应该放在心上。”
曲长负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仿佛给了齐徽无尽的勇气,支撑着他放下一贯的自负与骄傲,把原本这辈子都难以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我母妃为人素来固执己见,又总爱插手我在朝堂上之事,原先我知道……她也曾经常私下召见你,定是……教你为难了。但我当时只想,以你的本事,这些事都处理的来,亦……未曾替你分担什么。”
齐徽将这些话说出来,只觉得字字锥心:“除此之外,更有怀疑你与叛王勾结,派你前往平叛,却不给援兵相助,有意试探与你相约饮马渭水,西行时却刻意留你镇守京城……”
“你当初来到我身边,我曾说过,卿有国士之才,必以国士之礼待之,但渐行渐远,却是疑忌愈深,终至……终至铸成平生大错!”
“对不住……”齐徽用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颓然道,“过往种种,我做错了。”
他放下手臂,凝视着面前的曲长负,小心地、殷切地、满腔悔恨又满腔期冀地询问道:“咱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这一世,我一定说到做到,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永远信你,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断不会再教你委屈为难……”
曲长负只是负手望天,悠悠听着他说,待到两人之间静默下来了,他才收回目光,问道:“殿下还记得,你我真正开始决裂,是在何时吗?”
齐徽不想答,但又不得不道:“是黎秋河之死。”
黎秋河这个名字,对于两人来说,应该算是他们合作多年当中,最不愉快的一段回忆。
此人在齐徽幼时,曾是他身边的一名贴身近侍,负责护卫太子的安危,等到齐徽十五岁那年,假死后前往西羌卧底。
可以说他是看着齐徽长大的,很大程度上弥补了齐徽幼年不被父亲关爱的缺失,齐徽对黎秋河的感情甚为深厚。
可是就在一次,黎秋河因为过于思念留在郢国的妻子儿子,悄悄潜回来探望,却被曲长负所杀。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齐徽深刻地意识到,曲长负实在是一个狠心的人,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不近人情,牺牲一切。
说来黎秋河跟他还有亲戚关系。
黎秋河的妻子是宋太师的侄女,也就是曲长负的堂姑。
他假死之后,儿子被过继到曲长负的二舅名下养大,便是曾经的东宫侍读,如今的翰林院编修宋彦。
虽说军法规定,卧底私自归国理当处死,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曲长负亲自动手的时候,却丝毫没有考虑自己的表兄和姑母。
心寒愤怒都是有的,但偏生他对旁人狠心,旁人却总是对他没有法子。
齐徽最后还是选择揣着明白装糊涂,帮着曲长负把事情遮掩了下来,只说黎秋河急病发作,不治离世。
此后为了补偿,他倒是对黎秋河之子宋彦更加优厚了一些。
不过终究亲疏有别,一直到死,齐徽都瞒着宋彦这段真相,以免他对曲长负不利。
此时曲长负忽然提到了这件事,让齐徽瞬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顿了顿,他才说道:“这一世黎秋河还没死,我会派人警告他不得玩忽职守,擅自回到郢国,避免你们之间的矛盾。”
曲长负道:“是吗?”
齐徽恳切道:“既然生命都可以从头再来,那么一切都还有弥补的机会。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共历风雨,我知道你志在凌云,你要的我都可以给,甚至包括我这条命1,只……只当我求你,留在我身边。”
如果这时候有任何一个外人在,一定都会惊讶到眼珠脱眶,高贵冷峻的太子殿下,竟然也会有这样低声下气,极尽温柔的时候。
但曲长负眉目沉静,却道:“真是感人的说辞。可惜殿下,你我之间的裂隙,从来不在于重生多少次。”
“我相信你此刻说的话皆为真心,你或许可以为我死,但你活着,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能够放弃手中的权力。太子啊,权力令人着迷,抓的愈紧,愈怕失去,愈不容许忤逆背叛,如此,便会生疑。”
齐徽道:“我不会……”
曲长负摆了摆手:“我不否认,多年并肩,风雨同舟,或许每次一战的默契之后,会积攒出那么一分两分的真心,但这东西太不易消磨,所以,我早扔了。”
他总是这样的清醒残忍,齐徽忽然说不出话来。
曲长负却是一笑:“没法反驳?我了解你,因为咱们本就是同样的人。上一世我帮你,我跳崖,皆是为了我自己,从头到尾都跟你没有关系。”
他一转身,衣袂飞扬:“我们回不去了,也不值当回去,前尘如何,尽忘罢!”
太子这个位置,不好坐。
齐徽生长于深宫的刀光剑影之中,每一程走来,都是步履维艰。
但同样,世间之人穷尽毕生所追求的名、权、利,他都唾手可得,被万千人景仰注视,显赫无比。
于求而不得之苦,从未识得其中滋味,今日方知,竟是心痛至此。
他看着曲长负转身离开自己,他的身姿挺的那样笔直,又那样淡漠,灿烂暖阳照在一袭青衣之上,仿佛也只剩下了寂寞。
他觉得胸口一阵钻心的疼,这人说话总是七分真,三分假,仿佛真心,又太过骄傲。
谁又真的可能无坚不摧。
非得一路跌跌撞撞,头破血流,才能学会痛了也不说,伤心也不显露,站在那里,冷硬的似乎不需要任何感情。
为什么当年不懂这些呢?
齐徽不想再看曲长负的背影,猛地转过身,只见宋彦朝着自己走过来。
看到他的时候,宋彦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之色:“殿下,您……”
齐徽抬手一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落泪了。
他不语,将眼泪擦去,开口时仍是平时平淡的语调:“俊才,近几年可曾有过你父亲的消息?”
宋彦还在因为看见齐徽落泪而震撼,不提防他又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怔了怔才道:“没有啊。殿下,父亲即便想要与家里的人联系,也必然是先将书信通过东宫暗卫之手,这点他自然不会违背。”
齐徽颔首道:“孤明白。只是随口一问,你也不必紧张。”
这次,他一定要好好关注黎秋河一事。
毕竟他与曲长负之间的关系已经脆弱到经不起半点折腾,但齐徽并不愿放手。
宋彦沉默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方才臣见殿下在同臣的表弟交谈,此时您神色有异,不会是他冒犯了殿下罢?”
齐徽不欲多说:“他没有。此事你不必管,下去罢。”
宋彦退下之后还忍不住在心里思量,宋家的整体立场虽然中立,但他身为东宫侍读,自然是将宝都压在了齐徽身上。
齐徽近来举动频频有异,上回病倒,据说是为了什么死去的心上人,这回竟然会在曲长负跟他谈话之后落泪,难道是曲长负给他提供了那位“心上人”的消息?
可刚才自己出言试探,齐徽说到“他没有”那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分明十分柔软。
宋彦的脚步停住,忽然想起之前京城中“三王皆倾心曲郎”的传闻,他平素对这些无聊的流言从来不感兴趣,然而这一回……
他这个表弟,素来招人稀罕的很。
莫非当真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状况发生了?
待众人休整完毕之后,晚间在草原上举办了盛大的宴会,第二日,游猎正式开始。
草场外围搭了一座高台,视野开阔,以供众人在台上观赏下面的人比拼骑术、箭术与打猎。
隆裕帝放眼望去,只见草上林间猎物丰美,驰骋在其中的儿郎个个骁勇,只觉得心情甚佳,笑对着梁国使臣李淳说道:
“听闻梁国四季如春,这样的秋日苍茫之景,三皇子怕是不常见到吧?”
李淳欣然道:“正是。见惯了万物萌生,百花绚烂,如今草木枯黄的萧瑟秋容,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怪道人言郢国文墨昌盛,日日对着这样的景色,难免思绪无穷啊。”
他这话说出,周围的郢国臣子笑容都不觉僵硬。
两人在这里打机锋,隆裕帝显摆郢国一年四季分明,秋天更是丰收结实的季节。
李淳便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用春秋对比,暗喻梁兴两国,一个生机勃勃,一个枯寂萧瑟,把话堵了回去。
他是梁国皇子,身份尊贵,这样一来一往,隆裕帝虽然心中不快,却也不能说什么,只笑了笑,心里却难免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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