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插叙:雷文德斯的阴影(1 / 2)
“你把他教的‘太好了’。”
雷文德斯主宰者的房间里有一面镜子,当主宰者想与谁远距离面谈的时候,便会用上它。不过,暗影界的势力首领们经常是每天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几乎没有重要的事就不会互相联络,尽管他们之间互称兄弟姐妹,感情联系却可能寡淡到从凡界来的灵魂都会觉得异样的程度。那些凡间灵魂还会互相选择灵魂羁绊呢,但暗影界的首领们可不会将自己随便托付他人,毕竟这样,太危险。
镜子里是个凸凸的大光头,胸口有个无法被填上的黑色空洞,光头的脸色从来不会好,似乎仍然记恨着其他五个联手将他扔进噬渊的人,哪怕面前的通讯者似乎改变了心意,愿意协助他挣脱那永恒牢笼。
这话听着有几分阴阳怪气,主宰者用涂了猩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自己柔顺的长发发尾卷了卷,咂咂嘴,知道对面那位曾经的兄弟现在的牢头永远的秃头在说些啥。稍微换了个坐姿,挺直腰背凸凸胸肌,不紧不慢地回答:“……你没把他怎样吧?”
“哼,不是看你的薄面,我早把他丢罪魂塔的深处给那些狱卒找点事做了……比如你手下那个照管者,我可没心情关照。”
主宰者知道这位秃了头没了心的兄弟满肚子怨气,比起自己始终优雅如一,从气质上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不过,他对此不置可否,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我可没特别说什么呀。”
“哼,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性吗,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十有八九不是一回事。你没想杀了他就足够说明一切了。你还在等着他屈服,等着自己的造物认识到反叛造物主是多么愚蠢的事,然后无尽的沮丧会浸染他,最后满面颓色地跪回你面前跟你认错,承认他永远无法得到胜利,雷文德斯的主宰者不会有任何改变。”
待对方语毕,主宰者缓慢而有力地鼓起掌来,笑意盈盈,从头到脚都写着开心的意味:“自己的心声被人用这么大的声音清晰地播放出来,虽然有一丁点的小羞耻,但从头到尾都是说不出的畅快。没错,这就是我想要的,雷文德斯存在的意义就是让灵魂学会忏悔,记住那些教训和罪孽。他的失败对于每一个温西尔都是最好的教学范本。”
脸色阴森的秃头言语中透露着绝对的统括和镇压,并对主宰者的放纵嗤之以鼻:“能让最偏爱的造物都背叛,你做事也太粗糙了点。”
“我可不想让你来指责我对那孩子‘教育’上出了问题。”主宰者的笑容消失了,看起来有稍许的不满,“雷文德斯一开始的确就是那样的设定,暗影界各司其职,这就是个仲裁官之后的审判机构。判有期还是判无期,我这里说了算。他坚信这就是雷文德斯存在的意义,我定下的意义。”
“可他笃信你应该始终如一。用凡人的话来说就是,榆木脑袋。”秃头稍微歪了歪脖子,似乎是想说明自己的脑袋可没因为噬渊的无期徒刑而麻木僵硬,“那些外来灵魂转化的温西尔还说得过去,你一手创造一手培养的左膀右臂,还不如你那柄没个人形的剑来得忠诚。”
一旁的蕾茉尼娅听到这样的夸赞,从躺着的状态唰地站直,特别精神。
“你不明白,养孩子这种事和养宠物稍微有点……不一样。雷纳索尔和其他温西尔不同,我创造他并不仅仅是为我的意志服务,我希望他是我的一面‘镜子’——映照自身,却又有所不同,我想透过他看到稍微有些不同的‘自我’,我想看着它成为我优秀意志的延伸,否则暗影界茫茫无限的时间,重复一成不变的工作,多么无趣。”
光头不知道该评价对面是极度自恋还是什么毛病:“你可以创造其他的‘王子’,‘公主’也行。”
“才不要其他什么‘公主’!也不需要再有什么脑后反骨的‘王子’!主宰者有我就够了!”猩红的蝠翼剑气得蹦跳,它她不想要再有什么温西尔来分享自己与主人之间的连接。“我会协助主人执行他所有的意志!惩罚所有胆敢不服从主宰者的罪人!”
“瞧,我家蕾茉尼娅不乐意呀。”主宰者两手一摊,表示“我很无奈”。
“我是你的话,就会抹除他。再创造一个听话的。”光头换了个口风。
蕾茉尼娅本来打算附和,但它感受到主人意志从内到外透出的变化,主宰者明显不高兴了,他的指甲在椅子扶手上哒哒哒地慢敲着:“……反思一下你为什么会被大家联手丢进噬渊吧,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们觉得你很难相处,哪怕兵主愿意称你为兄弟,直呼你的名字。”
光头对此一脸冷笑,似乎就差在地上吐口唾沫:“你跟我谈感情?暗影界各司其职的势力首领都不需要那玩意,兵主身上的感情反而是我们之中最多的,和那家伙战争统御者的身份根本不相符。仲裁者不需要,是为了它的公正,冬之女王不需要,是为了她的威严,长女不需要,是为了她一手缔造的秩序得以稳固……你不需要,是为了审判。你都肯把他丢进噬渊判无期了,还会在意什么存在与抹灭之间的区别?”
“有区别,你不会懂。感情是每个灵魂心能的来源。我一手培养他成长,給予他唯一的王子头衔,赐予统御勋章以示偏爱,直到他发现真相之前,他都是我手里最美好的镜子,我身边最近的心能产出来源,他对我的尊重、爱戴、效忠、信仰都滋养并反馈成为我的力量,就连发现真相之后不得已背叛的那份痛楚,都是有着美妙滋味的心能。”
光头脸色又变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可能翻了个光速的白眼,大意是马赛克,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变态的造物主老父亲。自己尽管冷酷残忍,但要说有多么变态的,那可不愿承认。
“言下之意是我还应该把他给你送回来不成。”
“不必不必,噬渊无法被逃脱,你都还出不来呢。”主宰者笑话他,很快,他脑子里有了新的主意,对镜子对面的光头建议,“给他合适的教训。比如一些幻象,合适的幻象,嗯……唤起他的回忆,初生之时,成长之时,他对我效忠的那些日子,黑暗而美好的回忆,他笃信的雷文德斯,他信仰中那个应该一成不变的我。抱着那些回忆,在灵魂之河里永远溺水吧。”
噬渊是苦难之地,荒芜之所,来到这里的任何一名灵魂要么是永世受罚,要么就会成为坩埚里的素材。雷纳索尔无法理解典狱长的坩埚里到底会熬出什么玩意来,还是说那里游走的冥河火焰都意味着那只是另一种别致的刑罚。至少他知道,远处托加斯特·罪魂塔里的花样比丢进坩埚溺入冥河的多,他本以为自己会被丢进罪魂塔,毕竟反抗暗影界统治者的罪孽,某种意义上可能比凡人在凡世犯的罪过都要重。
然而那些狱卒只是把他孤零零地锁在冥河边上一处土丘的牢笼里,牢笼仅能供他站着直立,就想坐下来休息都不太可能,疲乏时,只能依靠在冰冷的栏杆上稍微休憩。时间对于死界没有什么意义,他好像被关了很久,又好像并没有太久,他是暗影界雷文德斯主宰者的造物,既不算生灵也不算亡魂,食物和饮料对于温西尔是来说是贵族生活中锦上添花的必要品,而真正让他们感到餍足的则是心能。没了心能,他能感觉到自己这副躯壳在慢慢瘪掉,双颊日渐消瘦,双手干枯,与灰烬荒野那些被圣光折磨的同类相去不远……也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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