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梦(三)(1 / 2)
“我不娶!”姜淮忽的从床边站起,高声驳斥。
小姜囡坐在母亲堂屋外,隔着一个扇形屏风的八仙桌旁的圆凳上吃板栗。板栗是糖炒的,尚有余温,甜香的气味勾着人的哈喇子,她伸长脖子往里头望,一边好奇里头发生什么事儿,一边把板栗皮咬得咯吱作响。
咔嚓咔嚓,她像一只小仓鼠,细细碎碎的浅黄色的板栗仁落了一地。
谢舒方才提出待她死后,要夫君另娶谢柔作为填房一事儿,她没想到姜淮的反应如此大。妻子死后,另娶填房不是常态吗?整个大魏朝的男儿都是这般!
寻常男儿,三妻四妾,反观姜淮身为汝国公,家里无妾无通房,闲暇时饭宴,同朝为官的同僚没少打趣他妻管严,姜淮含糊着便混过去了。
谢舒想起刚生延哥儿那会儿,自己主动给陪嫁丫鬟开脸,给常甫安置通房,翌日他便而把人遣去乡下庄子,隔年派人去问,才知道他又给人安排了一桩婚事,此后,谢舒再不提安置通房纳妾一事儿。
谢舒无神的双眼有些模糊,眼角湿润,她抬头看姜淮,姜淮呼哧呼哧的大口呼吸,双眼猩红,似乎被她气得不轻,她看着她的夫君,长身玉立,风华正茂,五官棱角分明,不说俊美如潘安,到底也是一表人才,较之年轻小伙又多了一份沉稳。
——君仍风华正茂,妾已如秋叶凋敝。
喉咙一阵痒,谢舒捂住嘴,咳了咳,手心湿润,少许殷红从指缝间倾泻出。
姜淮愣了一瞬间,声音轻颤的唤丫鬟,一边叫唤,一边扑上来拿帕子擦拭她嘴角的大片殷红。他从来不知道她病得这么重,征战沙场的铁血汉子瞬间红了眼。
脚步声匆匆,糖炒栗子掉在地上,她弯腰想捡起来,却看见丫鬟端着一盆盆染了血的血水出来,“娘亲”,姜囡害怕的叫唤一声,心里一下子就慌了,迈着小短腿跑进去。
里边乱糟糟的一团,姜囡冲得急,差点儿撞翻一个端着水盆的丫鬟,丫鬟惊叫一声,引得在床榻边侍疾的姜淮的注意,他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把抱起姜囡。回到拔步床边,他把姜囡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个儿的膝头。
“阿舒,囡姐儿来了。”
丫鬟收拾干净谢舒掌心的血迹,又给她净了面,此刻她躺平,身上盖着锦被,脸色苍白,一脸虚弱,连着呼吸都轻盈得让人难以听清。
谢舒听闻姜囡来了,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从被中伸手想要摸一摸姜囡,姜淮一把捉住她纤细的手腕,让她不那么费力的摸到姜囡的脸颊。姜囡的脸颊饱满圆润,像是丰盈水润的李子一般光滑。
姜囡恋恋不舍的蹭着母亲略微冰凉的手心,金豆子从眼角滴落,她哽咽道:“娘亲,娘亲……你怎么了……娘亲……”
囡姐儿,这是我的囡姐儿,她还这么小,我却等不到她及笄,再嫁人……
紧接着,谢舒的目光投向姜淮,这次她没亲昵的唤姜淮的表字,她说:“夫君,你便看在囡姐儿尚小的份上,需要一个母亲照顾的份上,怜惜妾身,疼惜囡姐儿……”她断断续续的说,说一句停顿好一会儿。
姜囡在一旁无助的哭泣,她好害怕,害怕娘亲离开她。
“阿舒,你又是何必呢。”何必硬要他娶那啥劳子的谢柔,他半点印象都没有的女人,听说还是个孀居的寡妇。
“夫君,”谢舒加重语气,道:“你便允了妾身最后一次。”
姜淮半阖眼,无奈的点头,如此,谢舒松了一口气,合上了眼。
“娘亲——”
“阿舒——”姜淮放姜囡下地,扑上来一把抱住谢舒,摇了摇,还没抢天哭地,谢舒便轻声道:“常甫,你是不是嫌我命太长。”
姜淮一愣,惊喜道:“阿舒,你没事?”
“我倦了,合个眼罢了。”谢舒半睁眼,瞪向姜囡,温声道:“囡囡,乖,别哭了,哭得为娘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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