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四〇回 妙女藏匿旁观家兄 顽童撩惹笑结金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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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

正说到妙锦因一时疏忽,打藏身处露了头脸,正巧被府学助教发现,并暗中告与了教授黄瑛。

黄瑛听闻,却压着声气,低声回道:“赤子难得,勿惊勿扰。”

“是。”训导官笑作回应,随后与诸同僚自西角门入了殿后的学宫。

但说此时,妙锦欲行跟随过去,却见景清提了一桶水朝这边而来,直引得后头两个十八九岁的小仆役忙赶上前来争相拉扯,几人恰在妙锦三五步外住了脚。

乍一打量,这二人虽说是肥瘦各异,却也一应的憨厚模样。

“景大哥,您提水是为何事?”其中一个枯瘦的小役问道。

景清憨厚一笑,答说:“春龙已过,那府门当与清洗才是。”

另一个骨肉敦实的仆役说:“这等小事,犯不着劳动您的身骨,俺们兄弟清洗便是。”他一面笑说,一面将那木桶提了过去,似头牛儿似的悠悠而去。

“嗳……”景清刚一开口,竟听那枯瘦的小役笑嘻嘻地开了口,“景大哥,就让俺们干吧。再用不上三五日,兄弟们的劳役就到限了。说句心肝上的话,俺和福墩儿对您还真真是个舍不得。”

景清拍拍他肩头,笑说:“寿凳兄弟,不管怎么说,你哥两个总算要落个自在了。”

寿凳一叹,挠头道:“虽是这么说,毕竟俺老子娘去得早,家业田产早被官府没了……这一出去,又不知该向何处寻个奔头。说句不怕您寒碜的话,当初若不是俺们惹了是非被发落到此,一时还真无处落脚。”说着,他又释然一笑,“话说回来,也算是俺们兄弟三生有幸,在这儿遇着了景大哥,这几年承蒙您如兄如父地关照着,这等恩情,真是无以为报。”

“莫要如此说,夫子有言‘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此生得遇,当是我与你二人有缘,况我自幼又无个兄弟姊妹,有你二人相照,方知手足之义。为兄已知会你家嫂为二位兄弟备了些小钱,出去后谋个正经营生,踏实度日就是。”

听闻此言,寿凳已感激涕零,当即拱手跪拜:“长兄一家恩义,教我兄弟如何报还?”

景清忙将其扶起,“唉,莫要说等生分的话。等为兄役期一满,说不准咱兄弟还会再次聚首,到那时若能当家人一般亲近岂不更好?”

寿凳抹着泪花子,“承蒙大哥不弃,今生今世,我兄弟为您牵马坠镫万死莫辞了!”说着,忙不迭提起景清手腕,一面向府门走去,一面直朝福墩摆手招唤,“兄弟,快过来……”

那福墩听了,忙往这头赶。抬脚时,却一脚踢翻了木桶,险些翻下石阶。

景清忙疾步迎去,其间一再叮嘱:“兄弟小心,莫急,莫急……”

却说寿凳无意间回头,竟一眼瞧见了石像后的妙锦。正当其一个“嗳”字刚脱口时,竟见妙锦冲他笑眉笑眼地将食指竖向唇边,示意其莫要声张。随后又暗指学宫方向,欲行离去。

寿凳当即明白她是何意,便满目笑气地朝他暗打手势,示意她放心进去便是。

而这一幕也恰被福墩看个正着,为免妙锦被景清瞧见,他也忙借那股子激动之态,配合着周旋起来。

妙锦这一去,途中虽遇了几位师生和仆役,但都被她机警地避了过去。不消一盏茶的工夫,便顺着大成殿东边的碑廊,来到了殿后的学宫前。

这又是一道不俗的门面,高二丈有余,门分三楹,檐头铺的乃是硬山蝴蝶瓦,门额正中又悬了一块题为“学贯古今”的金匾,正门两侧围墙之外又筑了一丈多的小廊房与之相接。因这石阶下方一左一右又各置了一只抬手半座的石狮子,妙锦便以其中一只做了掩护,朝门内细瞧半晌,趁着院内杂役不留神时溜进了门去。

却说这院落之内更是别有洞天。

一套四合院落,正北便是一堂,名为“明德堂”。这便是每月朔望朝圣之后,学子们聚此聆听师训和上谕之地,亦是高奉学宫训教法规之所。

又说此堂东西各有两间厢房与之相围,东二间匾额依序为“志道”和“据德”;西二间分别为“依仁”和“游艺”。厢外各有一亭,左为鼓亭,右为钟亭。因为尊规尚法之地,故而此时,这院落竟显得异样严肃。

妙锦循着东厢的檐廊,以那钟亭和廊柱为掩溜向了院落的东北角门。入了院来,便显得轻松了许多。因为,这第二进院子便是生员们受教学习之所了。但见偌大个庭院里,正北方高耸着一座三层楼阁,如似皇宫画楼,前有抱厦,又如佛院宝阁,飞檐翘角。真是上有凌云气,下有镇宅势。抬眼望去,那楼头硬山瓦下亦有一匾,匾上书写的乃是“尊经阁”三个烁金大字。

此刻环顾,又见这高阁东西两厢各设一间三开的耳房,每房均有后门与后方的院落相通。二殿各有牌额,西为“经学堂”,本是预备贡生集训朱子经论之所;东为“儒学馆”,乃为官家童生子弟学习书经之地。

此时,但闻那儒学馆中已然传出朗朗诵读之音。妙锦寻声而去,便不由自主入了那门。

入门时,正望见一座朝西的二层书楼入得眼来,楼上牌额朱漆红字,书的乃是“弘文轩”三个大字。楼下丹柱长廊,石阶玉栏。那楼南北两侧粉墙黛瓦,偌大个院落俱是徽派“朝笏式”院垣,院墙东北角另有一月亮门。

围墙内处处假山奇石,新竹显翠。这头是冒泉翻涌,那头是玉桥漆亭。才闻得书声高诵,又听得燕雀争鸣。如此一来,着实令人陶醉不已。

说来也奇。这会儿,妙锦先前于途中所遇那只佛法僧,早已落在那楼阶下的一丛翠竹上,此刻正冲她鸣叫呢。

妙锦见了,喜笑颜开。便赶忙溜向那边,并以那竹丛掩了身子,于竹后假山旁的一个石墩上落了座。

妙锦刚坐定,但闻门内诵声已止。

正听见黄瑛洪声质问:“徐增寿!站起身来,回为师的话。”

随后,又听徐增寿慵懒地反问:“黄花……”话刚出口,竟引来众生诡笑。于是,又闻他当即改了口吻,那话中似有三分底气,却故意撑出十分趾高气扬来,“敢问教授大人,不知本公子又有何过失了?”

“你本无过。”

“既然无过,为何唤本公子起来?”

“是为师之过。早知你这般嗜睡,为师今日特命人为你备了一张缚辇。”

妙锦透过竹影向门内看时,又见黄瑛朝一旁训导吩咐道:“来呀,给这位徐公子抬过去,好生服侍他安寝。”两位训导得令,但笑吟吟将那缚辇抬了过去。直引得徐增寿一脸懵相,众学子也是一通嘻笑。这时,只见黄瑛又朝他开了口,“请问徐公子,可否赏脸试试舒坦与否?”

妙锦隔空暗想:那哥哥若是明理,莫要上去为妙。

徐增寿一脚搭在自家案上,身子却靠着后头学案,并以一肘撑在那案头。对于黄瑛所问,他略显迟疑,转头又见身旁几个纨绔子弟眉眼里含着笑气儿怂恿,瘦驴拉硬屎一般抻着嗓门说:“好,那本公子今儿就舒坦舒坦。”说罢,一甩袖子,似个爷儿似地翻身上了缚辇。

瞬间,又引得众生一阵唏嘘。

黄瑛捋着胡须,居高临下,一笑说:“好。倒有些气派!但本官常闻,你父中山王和你长兄魏国公但凡在战场上负了伤,宁以刀枪为杖走回去,也绝不会役使他人来抬。却不知,为何到了贵公子这里,竟是这般豪气?”

徐增寿听得那话儿顿觉一丝羞愧,无奈又碍于在众目之下的颜面,一时已落个骑虎难下的窘境。暗里思量一番轻重后,竟硬着头皮,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架式狡辩:“教授说的没错。但我父兄为朝廷出生入死,身为徐府子弟,享受这点优待也不为过吧?”

黄瑛一笑,点头说:“说的也是。但公子可知这缚辇为何物?”

徐增寿一声冷笑:“三岁孩子都晓得,不就是抬负伤者的物件嘛?”

黄瑛再问:“你可知,你父兄为何即使身负重伤,也拒不享用此物?”

“这……”徐增寿竟被问得昏了头。白他一眼,“鬼才晓得。”

黄瑛故作一声叹息,摇头说:“是为师错了。看来师教不化,只能送回家教了……”言毕转头,又吩咐两位训导官,“好生将徐公子抬回府去,就说此子没他父兄那等硬骨头,从今后只能享用此物。”

“是。”二人得令,俯身去抬。

徐增寿顿时翻身而起,一一指向师长鼻子大吼:“我看你们谁敢?”又骂黄瑛,“黄老头,你不过区区九品芝麻官,还真拿自个儿当盘烧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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